第九章 夜来悲歌(第4/5页)

所以她现在无法妖化,操控文字时时失控。事实上,她连阅读文字都有点问题,更不用提写了。而且情形越来越糟糕,连回信给圣都有困难。

这些都还不是她最担心的。她更害怕的是,内心坏死的那一块,越来越扩大,像是一点一滴吃掉她的情感。

她焦虑不安,却发现连焦虑都越来越麻木,情感像是带了白手套。她要求做全套的健康检查,从生理到心理,但她一切正常。

而她的迟滞也越来越长,往往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只要与人接触,她就会变了一个人。一个积极进取、甚至有点跋扈的人。但她偶发的霸道却被解释成直率,跋扈却被解释成有个性。她的面容在新闻或杂志出现,政党都在拉拢她,甚至有人提议她当总统候选人。

这太可怕了。

为了害怕自己做出什么,她越发离群索居,将自己拘禁在这栋美丽的豪宅,却连房门都不出。她得克制自己想出去的冲动、想说话的冲动...爱慕虚荣的冲动。

等她能压下这些冲动后,她发现自己无法成眠了。当她躺在床上时,原本以为的寂静,事实上是由无数细碎得几乎听不见的喃喃所组成。这些声音日以继夜,每天每天的折磨着她。

这是无的诡计吗?她日渐迟钝的思考痛苦的转动的。

但她的防护系统没有启动,医生也发誓她没受到半点感染。

她的肉体很健康,但她的精神饱受折磨。她的痛苦无从诉说,心理治疗起不了半点作用,药物也无能为力。

理智的清明角落越来越小。我要发疯了,我快要发疯了。十字架越来越重,但她还是没扯下这条项链。

或许就是这重量提醒她仅有的清明,也许就是因为她还深深爱着圣,虽然也越来越不敢见他。

他的强光让她无法直视,和他相处的每一秒都像是酷刑。像是点燃灵魂的业火,从里而外的灼伤。

十三夜开始磨刀,一把漂亮的小匕首。总有一天,她会用上的。终止可怕的事情...或是成为可怕的开端。

战争没有结束。她模模糊糊的想着。或许对她而言,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

终于,一切都就绪了。

她写了封信给圣,邀他来吃晚餐,让所有服侍她的仆人放假。然后洗了个很热的热水澡,享受的闭上眼睛。

从浴池里起身,欣赏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如第一次所见般。缓缓的,她开始化妆,纯熟的像是做了几千次。

微偏着头,她看着镜中的脸,一半的脸在笑,另一半的脸却流下眼泪。她用指腹轻轻的拭去,谨慎的不弄坏她的妆,然后送入绘得丰艳的唇中。

苦涩的咸,却带一点脂粉的甘香。

她不在意这一点点不平衡,这是小事。很快的,不平衡就会消失。摸起那把精致的小匕首,插在大腿的刀带中。刻意挑件纯白的低胸礼服,一个小时后,就会有艳丽的红增色。

一一点上餐桌上的蜡烛,这或许就是所谓古典的浪漫。在妹喜身上是得不到这种享受的...她太狡猾、污秽而贪婪,难以驾驭。

不像现在的宿主。这么简单、纯真,容易被伤害和吞噬。

走到书桌前,几封漂亮的信静静的躺着。她不喜欢e-mail,而喜欢这种可以摸到文字的感觉。优雅的用裁信刀划开信封,静静的读着。

有个政党邀请她入党,并且声明会保她上总统宝座。人类真可爱...心思浅得跟个碟子一样,一目了然。全世界的女英雄成了国家领袖,这小岛的国际地位当然一飞冲天。

也罢。小国要治理得宛如天堂容易点,也更容易得到尊敬和崇拜。踏着这个国家当第一阶,她大约可以往上爬上去,直到顶端,掌握一切,成为神。

统治所有的「有」,还是唯有「无」。

她不急着签下自己的名字,先看看有没有更有利的条件。然后她摸到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却惨叫的甩开。那个纯白的信封涌出乌黑的文字,让她的左手发黑。

正要推倒烛台烧了那封信,她的右手却不听话的抽出匕首,划破了信封,那张普通的信纸飘飞起来,并且滚出一颗玉石,紧紧的抓住她的视线。

每个人都有个真名。而十三夜的真名由玉石组成。王琬琮,从姓到名,每一个字。

「让我为妳说个故事。来寻我。」

十三夜大梦初醒的看着手里的匕首,和乌黑的左手。她头痛欲裂,细微的喃喃突然高亢到几乎爆炸,她有一小段时间陷入全盲和全聋中。

她痛苦的大叫,抓着匕首想送入咽喉好结束这种悲惨。但文字化成语言,穿透这些惊人的噪音,低低的说,「让我为妳说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