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拔钉春川口(第2/4页)

九月三十,我军郑欢部出现在春川山口之后,两军夹击春川关。倭奴绝对想不到我居然悄悄派了一万人翻山越岭。所以他们更加想不到,他们见到的一万人之后,还有两万人。成敏沐英杰这对搭档,扫荡了春川山口南方的几个小城,招募当地壮丁组成了高济营——辎重营。

倭奴守春川关的兵力在八千至万人左右,困守半月,终于决定出关血战一番。我不是什么时候都会下赌开盘的,所以北面有阮睦、盛存恩、刘钦三营,南面是我郑欢、成敏、沐英杰三营,战力相当。当然,崔镇泰统领的高济营还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算不得战力。

兵法说五倍击敌,我现在三倍,估计也有一拼之力。

倭将选对了方向,却选错了时机。

我说他选对了方向,是因为他选了我这边。他一定以为“越大夫明”的旗号只是虚张声势,没有一个主将会随军走上百里山路,冒那么大的风险突击敌后。

对我来说,他选对了。

我说他选错了时机,是因为他现在才出关血战。若是我军刚到,他们便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或许我会有些心烦意乱。若是十天前,趁成、沐两军伏击倭兵援军时出关突围,郑欢的正威营恐怕又要来次血拼。但是现在,三万大军严阵以待,他来只有投降或是送死。

对他来说,他选错了。

我虽然不齿犬三的为人,却常让他告诉我倭国乱战之事。从他的故事里,我知道倭奴有种精神叫做“武士道”。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忠君爱国的一种,却显然觉得他们有违常理人伦。

血战三个时辰,天色渐暗,双方鸣金收兵。我终于明白了站高远眺的好处:即能把握战况,又不会看得太清楚。每每看到底下一蓬蓬标出的鲜血,我总是抑止不住地有些发冷,实在难以想象冲在第一阵的人是怎样一种感观。

三营损耗共七千余人,算是很大的伤亡了。我轻轻地在战报上落了印,交给孙士谦备案。

晚间我让戚肩推我出去透透气,走出没多远,我便听到一个稚嫩的哭声。或者,说得准确点,该是抽泣。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示意戚肩停步,却又不想这么就转身回去。一声声的低泣给了我无尽的遐思,呆呆停在那里。

“芋头,哭完没?山猫死了我们也伤心,但你不吃饭咋怎呢?”一旁有人劝他。我知道“山猫”不会是真的山猫,就像他不会真的叫“芋头”。

“我吃、吃、不下。大哥、大哥是替我挡的刀子。”芋头抽泣着。

旁边那人也没再劝,只听到扒饭的声音。过了一会,那人才又道:“想想也是,昨夜介还坐一起认书识字的,今晚就没了。唉,这也没法子,你没听人说吗?生死有命!诶,他有那个命在那,今天就是不替你挡刀子,他还是会死。你小子既然还活着,怎么地也要把山猫那条贱命也活了吧?”

我心头一跳,回味着这个九死之余老兵的话。

沉寂半晌,那芋头止了哭,道:“不都说咱们大夫是破军星下凡吗?怎么还死人?”

我的如意差点失手。听他这么一说,自己也有欺世盗名之感。

另外有人哄笑,道:“当年的虚国老总听说过吧,那是正牌的武德星君转世!打仗不也照样死人?我听我一个表叔的堂哥的姨妹夫的大伯说,当日虚国老打起仗来,没一次不是死上万人的。话说回来,人家那边死得更多,对吧。”

当下又有人问他那个表叔的堂哥的姨妹夫的大伯是不是跟着国老打过仗,他便开始大说当年师父的用兵如神,英名神武云云。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兵数,动辄百万千万,我听得心惊,让戚肩推我回去。

三日后,春川关守军投降,倭将上地完雄剖腹自杀。当时犬三也和我一起看到了上地完雄的尸体,他指着尸体腹部的十字道:“大人,他们的武士道就是如此,用死来洗脱战败的耻辱。”

“那也不必把身子蹂躏成这样吧。”我倒吸一口冷气。

“大人,剖腹是武士的荣耀,而且剖腹还有诸多讲究,比如一字切,十字切。他用的就是最痛苦的十字切,先把刀刺入腹中,然后往左拉,然后再拉回来,往上往下拉,最后再往右拉到尽头才算成功。”犬三比划着说道。

我有些作呕,挥挥手,让人把他抬走。

“大夫,他也算忠勇之将,是否立个牌子埋了?”石载在一边问我。

“若是攻下这里的是陈裕,那倒不妨把他好生葬了,再立个墓碑。可惜,攻下这里的是我。”我让戚肩推我别处巡视,听见孙士谦把我的话说明了给石载:“大夫的意思是说,只有棋逢对手的敌人才值得尊敬。”

戚肩在我身后偷笑,道:“先生,你一下子把两个死人都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