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传红(第2/19页)

“你还有珠兰唐娜,我……”他自嘲地一笑,得陇望蜀做什么,平安喜乐已是足够。

卓伊勒苦笑,“她的心还不知在哪里,我有得好等。”

长生心里咯噔一下,忙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再说她来了就是你师妹,近水楼台的,你再求不得,就是你自己笨啦。”

卓伊勒想想,欢喜了起来,瞥见长生愁眉苦脸,道:“哎,我在卧佛寺求了两个符,托姽婳大师送我两个香袋,喏,分你一个。你我都要求神佛保佑。”

长生哭笑不得地接过,无奈地看向腰间,挂满了的各色香囊。罢了,不多这一个,心诚则灵。他望了满目金玉,曾几何时,视若珍宝的财物不再动人心魄,两心相依的渴望盘踞身心。这是成长,还是寂寞?漫漫人生中,原来寻一个人相守,是那般重要。

马车在摇晃中驰向前方。无边的雪景,是天地尽情勾勒的一幅画,傅传红手指疾舞,心神沉醉。车内,姽婳调弄出一味幽玄的冷香,清渺如寒泉的气息锁定了傅传红,倏地鹰飞而去。这香气使人心境辽远,画师陡然一振,驳杂的景致迅速倒退,脑海中清晰浮现出一幅构图。

冷香悠悠飘散,前方车内墟葬若有所感,蓦地掀起帘子,往外看去。明净如洗的雪山,静谧如独居的美人,缭绕的白雾就是遮掩丽颜的轻纱。

“你心神不宁,可是担心此间盗匪骁勇?”娥眉掠上轻愁,把纤纤抱得更紧了。

“雪山盗不足为虑,我怕的是其他。”墟葬沉吟片刻,几次想卜一卦,难以心静。隐约飘来的香气,令心神清明了许多,他突然开口叫道:“不好!”

地面忽地一震,像是天空坠下了巨大的陨石,墟葬心一沉,眼中精芒闪过,朝四周警醒望去。

无数战马突然慢下,焦虑地踏步。玉翎王千姿从马辇上打开红帘,容色如水向外看去,心下一惊。这情形不对!天地间过分安静,犹如黑白两色的水墨画,凝滞在落墨的那一刻。

他刚想开口,远处的雪山上,一个轻盈的雪影飞起。

这雪影在下落中不断张开双臂,席卷沿途阻挡之物。如果开始时,它是调皮的小猴儿,奔跳十数丈后,它就成了展翅的大鹏鸟,凌厉地朝山下俯冲。横掠数十丈后,傲然化作一条怒吼的巨龙,呼啸而下,庞大的身躯吞没了半座雪山,依然意犹未尽,想一口吃下其余所有。

是雪崩!千姿双瞳急缩,竟怔了一怔。

在咆哮的雪山面前,凡人渺小如虫,即使是千人骑兵护卫的车队,不过是缓慢爬行的百足虫,望了灭顶之灾,失却了奔跑的意志。

“是雪崩!停车!后撤!”墟葬从车内掠出,声嘶力竭地暴喝。轰鸣的雪声没去了他的声响,只有最近的几辆车驾听到,慌忙刹住车轮。

他急命炎柳到后方传令。炎柳身如狡猴,几个纵身掠过数车顶部,寻到军中的喇叭手。那喇叭嘀嘀吹起长声,炎柳夺了令旗向后狂舞,车夫们知道厉害,竭尽所能地周旋马车撤退。

景范急急跟在千姿身边,玉翎王冷眼望了奔腾的雪势,容颜冰冷依旧。他经历过的雪崩不止一回,这滔天的气势以往未见,却吓不倒他。左侧是漫漫密林,只有向前冲才有生还的可能。

“全力冲过去!”千姿断然下令,鼓手骤如急雨地擂起鼓,四匹玉池天马拉动王驾马辇向前方奔去,骑兵霍然冲刺奔驰。

夺路而逃的将士如箭射向前方,臃肿缓慢的马车费尽力气笨拙扭转,好似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奔逃,追赶他们的却是身若流星的刺客。幸好驾车的车夫皆是老手,寻觅道路上的空隙,四处腾挪翻越,险险找出一条出路。

咆哮的雪龙腾云驾雾,万丈雪浪翻涌,声势滔天,眨眼间已横越大半山脉。傅传红忘却呼吸,近在咫尺的风暴雪云如盘踞在高空的天兵天将,狰狞地亮出了獠牙。他听不到心跳,无边无际的白色在眼中堆积,仿佛被妖魔摄去了魂魄,人偶似的呆呆凝望。

雪龙终于在喧嚣中降临山底,蓦地腾空而起,像是要高高跃入水中,一头往下扎去。暴烈的雪浪重逾千钧,击打在来不及撤退的人马身上,沉闷的轰鸣声如连叠的狂雷,陆续炸开,撞得耳鼓生疼。雪霰漫天,迷茫弥散的烟雾织就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往四下兜去。

傅传红面色潮红,眼睁睁看着百余名骑士被倾天大雪掩埋,眼泪夺眶而出。一瞬间所有的挣扎凝固,只落得白茫茫一片模糊。这白色恐怖如波似浪,再度向四周吞噬,逃窜的骏马察觉危机临近,越发踏蹄奔命,前方不时有军士被泛起的雪浪淹没,没有人敢回头张望,只顾死死勒紧了缰绳夺命前逃。

傅传红紧紧抓牢车轼,肃然回望迎面赶来的雪龙,双眼充斥它顶天立地的张扬气势,目眩神迷。官道上好似有一匹硕大白绫卷起,遮盖了所有生气,雪龙呼啸带来的极度清冷,令他仿佛被扼住喉咙,几欲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