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侧(第4/18页)

长生眉间恨意略散,心想,若是少爷在此,想来不会慌了手脚,此时应平心静气想出对策才是。

侧侧周身如遭刀割,却浅浅微笑道:“不必为我发愁,那贼子用尽心机,所图非小,还请诸位多加提防。”

丹心道:“大师放心,我吴霜阁不会叫他占了便宜。”丹眉叹道:“风澜的儿子怎会如此不堪?兴隆祥的生意,以后不能做了。”

皎镜与丹眉互视一眼,心知进入北荒后怪事频频,幕后怕是有人操纵。兴隆祥此举是否与梵罗国有关?梵罗若以西域财货贸易为诱,兴隆祥便会上钩。

长生、丹心两人隐约窥探出几分背后隐情,各自低头思索。卓伊勒最为迷糊,虽不明其中弯弯绕绕的门道,心底暗自升起一个念头,蛊术也好巫术也罢,从今起要费心探究,将来会有用武之地。

长生发愁半刻,忽地思及一法,问道:“如果我家少爷也给少夫人下蛊,你说,两种蛊混在一处,会不会自相残杀?我家少爷的妒蛊赢了,少夫人不就可以只爱少爷一人?”

侧侧本在苦苦隐忍,听到此话,又是笑又是叹,恰似风吹絮飞,情丝萌动,记起离情,越发心痛如绞。长生自知失言,懊恼地敲着头赔罪,皎镜闻言,奋而抚掌道:“好法子!”

长生苦笑道:“我胡乱说的呢。去哪里寻少爷?再说这妒蛊,又如何去配?”

“未必要寻同样的蛊虫,只要蛊毒够厉害,两边打起来便可。”皎镜心下欣喜,滔滔不绝说道,“唤它‘情蛊’如何?让我的蛊王进入侧侧脏腑中,它们自去打架,只要蛊王能胜,妒蛊自解。不过下蛊者必须是紫颜……你不是会易容吗?”

长生头皮一麻,紫颜有千张容颜,他纵能求得其形,又怎能描摹其神?少爷刚离去的那时,他曾扮过一回,旁人虽道极像,长生深知比不上少爷气度,更不用说如今扮给侧侧看,耳鬓厮磨,软语温存,以求情蛊深种。

侧侧那关难过,少爷回来,怕也要剥了他的皮。

“换一张脸,蛊王就会认主?我的易容术,只怕没这么高明。”他的神情越发苦了,万一不成,侧侧不是又多一道苦楚?

皎镜神秘一笑,“我有法子,届时便知。”

“要是你的蛊王无用,坊主岂不是中了两种毒?”丹心忽然替长生问道。

皎镜白他一眼,懒得回答,卓伊勒叹气答道:“蛊王入体,一日内无毒,等分出胜负,自有解毒之法。”

皎镜见长生苦着脸,看破他烦恼所在,骂道:“咄!她既是你家少夫人,又是你师娘!就替你家少爷还债如何?该死的紫颜,现下也该北上了,人却不知何处。”

侧侧的师父青鸾这些年在夙夜身边,与她鸿雁往返,书信里不曾提到过紫颜一句,想来紫颜休养之时,确实是不见任何人。

相识这些年,风月轮回一场,一直是他在外飘摇,而她苦苦守候。旁人看了,皆为她不平,只有侧侧安之若素。爱上神仙般的人物,就须剪断柔肠,抛却离骨,洗去俗世铅华,摇落旧日桃花,修炼成万丈红尘里冰雪难侵的不动心。

在他之外,她已找到安身立命之所,天若见怜,让他与她早日聚首,固然是好。即便两处相思,风波再起,她也任由缘分来去。

是劫,终避不过,不如泰然接受,总会苦尽甘来。

侧侧毅然朝皎镜点头示意,道:“请大师放手一试。”

“以情思为灭蛊刀。”皎镜肃然凝神说道,“杀死妒蛊,不仅要靠蛊王,到时它与你心神相系,你须指引它除魔伏妖。这痛楚比先前更甚,实在忍不住,你就叫我,我用针给你止痛。”

侧侧勉强道:“大师费心,我是不怕疼的。”皎镜看她容颜消瘦,眉宇间却极坚毅,心下叹息,好言劝慰道:“来日方长,我虽爱整人,也见不得女娃子吃苦。”

侧侧温柔一笑,对长生道:“拜托了。”无力地倚在榻上,阖上双眼。

长生按下心伤,收拾所有迷茫、混乱、抑郁,把诸多不适化作波澜不惊的笑容。他藏在袖中的手,其实一直在抖。像从蚌中挖出的珍珠,脱离了寄身的壳,有片刻的眩晕。他不知道如何发散自身的光芒,只惴惴不安地想,他没有了退路,没有了依靠。紫颜不在这里,他须拿定主意,不再瞻前顾后。

丹心殷殷看向长生,他明白那种被注目的彷徨,一颗心无法进退自如。作为吴霜阁的继承人,这是他第一次代替父亲,被人称做“大师”。他企图挣扎放弃,兜兜转转,最终看清了冥冥中一条斩不断的线,连接他的未来。

“你一直说你家少爷如何如何,这里就我没见过他。快快扮了来,让我瞅瞅。”丹心拍了拍长生的背,又从行囊里取了一颗鸽蛋大小的海珠托在手心,递与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