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影青俑(第3/9页)

“只是疑似,因为我没有在出土的那些古物之中看到类似的瓷俑,只是用脱玻化鉴定法和釉面显微观察法,大概推断了这个瓷俑的年代,和出土的古墓年代相近。所以我把这个瓷俑上交了,可人家没收,认为是我判断错了。”馆长搓了搓手,满是皱纹的脸上也写满了不是滋味,“所以我只好把这瓷俑带回来,原想着放在自家收藏室中,就当填个收藏品了,结果……”

“结果怎么样?”陆子冈半响都没见馆长继续说下去,倒是对这锦盒中的瓷俑起了兴趣。他洗过手后擦干,又拿起柜台里的薄手套戴了起来。用哑舍里的古物时他不甚在意,那是因为这些器物都是平时拿来用的。而这瓷俑有可能是出土冥器,自是不同待遇。

只见一尊手掌大小的影青俑正静静地躺在锦盒里。

影青也是一种青瓷,釉色微带青色,晶莹润彻,透明性强。影青一般都是以铁为着色剂,多在雕刻花纹的生胚上施釉,所以成器一般较为古朴大方。而面前这尊影青俑也比较粗糙,虽然釉面光洁,但也有些釉色剥落的地方,可见烧制的手法并不是多么的娴熟,但依旧可以看得出来这尊人俑身上的服饰和花纹。这尊影青俑双膝跪地,头颅微低,可惜的是眉目五官釉面破损剥落得比较厉害,已经看不大清楚原来的模样。这细细端详之下,陆子冈也知道馆长为何深信这尊人俑也是出自那个古墓的了。

关于大理古墓的发掘,身为业内人士的陆子冈也有所耳闻,那是一座大理贵族的陵墓,但由于许多重要的陪葬品被盗,再加之宋末元初时期兵慌马乱,大理皇位更替频繁,所以古墓的拥有者一时难有定论。而这尊影青俑的服饰分明就是大理贵族所穿戴,而且浑身上下的花纹繁复,偏偏中间围腰处那一块空白,意为不能有花花肠子之意,这是一个典型的白族贵族。

陆子冈倒是少见这样的影青俑,一时间爱不释手,但他没忘记馆长未尽的话,追问到:“结果怎么了?”

“……结果,我最近总是在做恶梦。”馆长用手抹了抹脸,总觉得应该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几年前自从他收了那个越王剑经历了那场博物馆惊魂之夜后,他便多多少少也信了些许,“我反复梦到一个人被行刑的场景,看周围的景色和旗帜,应该是大理城被蒙古兵占领的时候。”

“高家最后的掌权人?”陆子冈略略想了一下,便从记忆里翻到了答案。他倒是一时想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了,但大理国异于中原的统治形态,还让人印象深刻。大理段氏某种意义上更像是现代的日本或者英国皇室,没有实权,仅仅是个吉祥物,拥有象征意义。而高氏一族才是大理真正的掌权者,而被公开处刑的,那么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恩,是叫高泰祥。”馆长对这段历史知之甚深,“当年大理城破,大理的末代皇帝段兴智与高泰祥分开逃亡,高泰祥被擒,拒绝招降,被斩于五华楼下。不久之后段兴智也被擒,却被送到北方蒙古汉廷,去见蒙哥汗,蒙哥汗施以怀柔,赐金符,令其回归,当大理总管,继续管理原属各部。依我看,段兴智恐怕还高兴得很,这下少了高氏的桎梏,反而要更自在些。”

陆子冈挑了挑眉,他们这些研究历史古物的,在评论历史史实时,甚少加上自己的喜好判断,而馆长如此明显地表达了对段兴智的嫌弃,恐怕也是受了那些梦境的影响。陆子冈把影青俑在手中把玩半响后,重新把他放回锦盒,笑了笑道:“馆长,我估计您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影青俑也没有什么异样。”说罢,他无奈地摊了摊手续道,“老实说,就算是有,依我的道行,也看不出来啊。”

“没有什么异常吗?”馆长砸吧了两下嘴,“我倒是打算把这尊影青俑送去做热释光鉴定,但要在上面打孔还是舍不得。不过好在有釉面剥落的部分,前天送去做了成分分析,评估报告还没出来……”

陆子冈深切地觉得馆长这是多此一举,也知道对方也并不是指望他能有什么建议,又或者即使他有什么建议也听不进去,便老老实实地闭口不言了。

馆长却依旧琢磨着,最后决定还是遵从自己的直觉。一般出土的冥器阴气太足,都会放在博物馆展览。因为暴露在灯光下,还有不断有人前来参观所带来的阳气,才会让冥器身上的阴气慢慢退散。

决定了,下周的瓷器展,就把这尊影青俑放进去!

高泰祥至今都记得,他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也同时决定了他人的命运,甚至整个大理命运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