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血炎龙 9(第3/8页)



  “嗯……有点。”海市把脑袋埋进锦裘,深深吸气,“好像他还没走远呢。”夺罕凑过去嗅了嗅,只是一股涩重的药香。他揉揉海市的脑袋:“行了,睡吧,他回来了我会叫你的。”“我不睡。”海市使劲摇头,“我醒着等他。”“那我可睡了。”夺罕和衣倒在榻上,不顾海市拉扯,合眼就睡。

  后半夜,他忽然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凝神静听,院门正低哑作响,夺罕瞥了一眼海市,小女孩早就抵不住困,裹着锦裘沉沉睡了。他无声起身,闪到窗边查看,见月光下颀长人影闪身进来,松了口气,知道是方鉴明回来了。

  点了灯,他推开房门。

  方鉴明穿着夜间惯常的黑衣,见他迎出来,又一眼望见暖榻上锦绣堆里探出小手小脚,苍白的脸孔上微露疑色:“怎么了?”夺罕打了个呵欠:“不肯睡,非要等你回来。”过了半晌,方鉴明叹了口气,眉间的结稍见舒展:“你回去睡吧,一会儿我送她回房。”光脚拍打石地的响动由远及近,海市已被他们的交谈惊醒,飞奔出来,直扑向方鉴明,把他撞了个趔趄。小女孩搂着他的腰,两手不能合围,只是紧紧攥住他的黑衣,仰脸对他粲然一笑:“义父。”男人也微笑了。“怎么连鞋也不穿。”“刚才下雨了吗?你身上都淋透了。”海市的脸上还有惺忪的初醒神色。

  方鉴明怔住了,竟不能对答。

  海市凝视着他,小小面孔上逐渐浮现狐疑,终于松开怀抱,低头去看自己微颤的双手,又猛然仰首瞪视方鉴明,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恐惧。

  那瞬间,借着手中烛光,夺罕发觉海市满手皆是触目惊心的红,连一侧面颊上亦是血痕。方鉴明的黑衣,原来自上而下浸饱了血,湿黏沉重。

  “对不住,吓着你了。”方鉴明立即避让两步。

  海市回过神来,一把拽住他的衣襟:“你……疼吗?”她细声问。

  “不妨事,小伤。”方鉴明伸手梳理女孩睡得蓬乱的头发,血顺着男人的指尖往下淌,夺罕看见那些修长的手指在女孩乌发中犁出红湿痕迹。“跟濯缨去换衣服,把手和脸洗洗,好不好?”夺罕伸手要去抱起海市,女孩却像个尾巴似的转了半圈,藏到方鉴明身后。

  “以后……还得去吗?”她问,小手拽死了黑衣一角,指缝里攥出了淋漓的血。

  方鉴明回头看她,并不回答,只是沉默地垂下了眼睫。

  “不能不去吗?”小女孩摇晃着他,哀恳的声音里已带着哭腔。

  他苦笑地说:“总得有人去的。”“那,我替你去。”海市说完,便咬紧了唇,稚小的面孔因而看来有一种可笑的决绝。

  她的身量只到男人腰间,他俯首注视她的脸,略带惊异,唇角的伤痕仍向上勾起,如同一抹永远无法褪去的微笑。

  “你还只是个小姑娘啊。”他的声音醇和得如同一阵拂面的春风。

  海市眼里滚下泪珠,颊畔的衣褶血印洗得纵横狼藉:“我不是小姑娘,我说过要做你的儿子的。我知道你是去杀人的,我替你去。”他的眼里终于有了浅淡笑意:“杀人可不容易。”“不会的东西,我可以学。”海市仰头望着他,“我学会了,你就不用去了。”方鉴明替她拂开一丝垂在眼前的刘海,温声道:“好,谢谢你。”他弯下身,从海市手中轻缓抽出染血的衣襟,将她推向夺罕身边,“去吧。”夺罕一手秉烛,一手抱起海市。女孩还小,轻盈如羽,依在他肩上,仍不住回头眺望。

  帝旭眼里见不得一丝阴影,禁城内彻夜通明辉煌,唯有霁风馆照着方鉴明的意思,夜间不燃一盏闲灯。游廊深长,朱帷锦帐重叠无尽,层层垂掩,夺罕手中护着那一豆微光,四面皆是照不尽的阴暗。

  侧身用肩臂顶开海市的房门,刚要将烛台搁下,海市趴在他耳边,悄声唤他:“濯缨。”“又怎么了?”“教我杀人好不好?”夺罕僵了僵,转头与她对面凝视。孩子的双眼未染红尘,在黯淡的灯下仍是清如寒水,盈满了企盼的照人神采。

  “行吗?”她柔软细短的手臂绕在他颈项上,像一只缠人却又胆怯的小兽。

  夺罕心头骤然涌上怒气。

  宫人早把盛有温水的盥洗铜盆送到屋内,此时水已凉透了,夺罕二话不说,将海市拎到盆边,替她擦洗。

  海市扭着身子,想挣开他的手,夺罕不理睬她,以手撩水,粗鲁搓净她脸上结块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