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新的篇章(第3/7页)

来回话的部曲也觉得过意不去,一脸期期艾艾地解释道:“阿钟伯素来就是这般,有时又犟又臭又不肯好好说话,六夫人莫要见怪。”

岳欣然想了想,起身道:“走吧。”

部曲睁大了眼睛:?

阿田却噗嗤一笑。

岳欣然一脸正经:“阿钟伯不是身子不舒服吗?我去探病。”

部曲先是一怔,随即又不免劝道:“六夫人,阿钟伯年岁大了,免不了有些怪脾气,您莫要同他一般计较。”

岳欣然脚步不停,并没有因此要停下来的意思,部曲只得把话咽了回去,心想,阿钟伯这次可真是,连六夫人都敢骗,这不是自己找的吗。

陆府到成首的旧宅修建规模不小,一众部曲都能各自有院落安置,阿钟伯同他几个儿子便在西侧一处小院里,他就着炒干的豆子愁眉苦脸地咂一口酒,一副借酒浇愁的架势,心里却是在想,他这把老骨头,六夫人特地想见他,除了世子那混账事发,简直不做第二件事想,以六夫人的聪慧,岂能不知自己帮世子瞒了她,这可真是被世子给坑惨了……罢了,拖一日算一日吧。

待他大儿子来报:“阿父,六夫人来看您咧!”

阿钟伯被惊得,一粒豆子没嚼就呛了下去,咳得惊天动地,他那些儿孙急得差点没去院子里叫大夫。

岳欣然来之时,他才刚刚喘过气来,看着这老人家面色潮红,一脸憔悴,如果不是空气中的酒气和桌上的豆子肉干酒瓶……岳欣然真要以为阿钟伯是真的病了。

她叹了口气,干脆地要求屏退左右,只留了阿田在身侧:“您一开始就认出了阿孛都日吧?”

阿钟伯真是愁死了,看,他老人家猜得没错吧。

岳欣然问道:“您应当一直没同老夫人说过吧?”

阿钟伯叹了口气,一抹脸:“老夫人这辈子不容易。老夫人生在益州,长在益州,如果不是北狄战事,国公爷同老夫人定是会在益州和和美美一辈子。当初大郎战死之事,国公爷颇对不住她,老夫人原本是不肯叫大郎出征的,那一场战事太过凶险……偏偏国公爷说了,进了魏京,食君之禄就要忠君之事,他的儿子不去,叫谁的儿子去呢?结果大郎一去就没能回来。

老夫人性情激烈,索性一气给国公爷纳了许多妾室。她说了,国公爷既然要留在魏京当他的忠臣名将,她就陪他当个贤良淑德的国公夫人,她甚至放出话来,道是如果国公爷不纳,她就吊死在国公府门前。

……几个公子陆续出生,国公爷将那些妾都放出府……就这样国公府里冰窟似地过了好些年,好不容易世子出生了,眼看着府中才渐渐有了人气,世子顽劣也罢,要上房揭瓦也罢,国公爷面儿上再生气,心底里总是疼爱的,不只是因为幼子,更因为这是他同老夫人唯一在世的孩儿了。”

即使是岳欣然,进了陆府这样几年,也从来不知道,原来国公府和和睦睦的家庭竟有那样的过去,或者说,整个陆府的妯娌们,除了苗氏,恐怕都不会知道,这样一段过去。

岳欣然有些回不过神来,陆老夫人那一张平静慈和的面容之下,竟然有那样激烈到决绝的曾经。

夷族女子接受凤凰花时,接受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一个夷族女子,要绝望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不惜亲自逼着曾经的爱人摧毁诺言,将这约定弃之如敝屐?

岳欣然无法想像,如今这样一张慈和的面容之下,掩去了多少痛楚、绝望与惨烈。

阿忠伯仰天望天,仿佛亦沉浸在往事中:“六郎两岁不到,国公就向上皇请封了世子之位,从小到大金尊玉贵地长在魏京,一直长到十五岁,都从来没有去过边关……国公府六个公子,独他这般,第一次巡边,他苦求了老夫人好久才终于应允,结果却发生了那些事……”

阿钟伯苦笑:“我问了世子,问他为甚不肯回来,不见老夫人,他只说他不敢……”阿钟伯擦了擦眼睛,声音竟也有些哽咽:“我哪里猜不到,他这分明就是还要去草原拼命,国公爷、二郎、四郎,这样不明不白死在径关,血海深仇,都背在他一个人肩上,他哪里敢见老夫人……”

上一次的绝望中,陆老夫人做了那样的事;这一次的绝望,她这样艰难地挺了过来,好不容易回到故乡……若再经历一次得而复失,如何能承受?

她这一生,已经太多苦难,谁能忍心。

阿钟伯好半晌才终于能安静下来,他径直跪下道:“……老奴不敢同老夫人说,听凭六夫人责罚。”

岳欣然连忙扶起他,却是没有再说什么,此事之上,阿钟伯隐瞒陆老夫人,谁也不能指责他是做错了,岳欣然之所以来寻阿钟伯,不也是因为她心中迟疑难下的缘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