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有情劫 第三十六章 西山一何高,高高殊无极(第2/5页)

镇元大仙却知这两朵白莲非是凡物,乃西方八德池中所生珍品,那八德池乃七宝所成,金刚为沙,池中之水乃天地八功德水,轻清冷软,美而不臭,饮时调适,饮已无患,这白莲既禀八功德水而生,自有奇功,佩带左右,除了诸法难侵之外,诸般心魔也是难犯灵台。

镇元大仙虽得道先天,鸿蒙未判,道力精深,隐隐为三教圣人之下的第一人,又坐拥天地间一等一的灵根人参果,门下弟子法力精进甚易,唯因如此,心魔天劫来袭时却也分外猛烈,有了这白莲护身,却可不惧诸般心魔劫数,修行便可事半功倍,实在是一份大礼,非同等闲。

镇元当下笑道:“瞿昙这般重礼,小徒却生受了。久闻瞿昙超脱生死,早证妙觉,诸根漏尽,为何今日眉间却有忧色,却是何事能令瞿昙烦恼也?”玄奘西行,为六部魔众嬲乱,护法龙天大战须弥山头,珠穆朗玛,惊动虚空过往一切神明,大仙如何不知?这乃是明知故问。

“善哉,亦非什么大事,只是我前生弟子师友,路过须弥山下,有些小小阻滞,道兄道心通明,朗照乾坤,大千世界,如觑掌中,焉得推为不知?”世尊含笑道。

此刻天近黄昏,山下乃西牛贺洲狮子月国,招提连绵,塔刹林立,夕阳映照之下,金碧仿佛浮于虚空。但闻得晚钟声声,经声梵呗如潮水般层层叠叠而起,“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粟埵伊蒙阿唎耶,……”重重梵唱渐渐漫过群山,将一座小小的五庄道院亦淹没在僧人们晚课的吟诵中,镇元作势将两手指堵住耳朵:“朝朝暮暮,日日如此,好恼杀人也,你只教你这些徒子徒孙以后再休搅我清静,凡事好说。”

世尊合掌微笑道:“此小事尔,一月之后,万寿山周遭万里之内,再不会有空门念诵之声,道兄不必为此烦忧。”镇元挥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去罢,去罢。”世尊合掌,又向清风明月作礼辞行,沿着来时山道石级,一步步慢慢往下走去,数息间却似走入西垂的夕阳之中去了,身影细小如微尘,再不可分辨。

“无色无形相,无根无住处,

不生不灭故,敬礼无所观。

不去亦不住,不取亦不舍。

远离六入故,敬礼无所观。

不住于诸法,离有离无故,

行于平等故,敬礼无所观。

出过于三界,等同于虚空,

诸欲不染故,敬礼无所观。

……”

梵呗依旧不绝入耳,镇元将郁郁青青的袖袍轻轻一挥,重重钟鼓梵音霎时沉寂,再不可闻,万寿山上百鸟婉转啁啾,如鸣天籁,清风明月眯着眼睛看世尊消失在夕阳里,心下大感奇怪:“师父神通无量,若不想听那经声时,这梵唱如何能传到山上?适才却在那释迦面前恁般装作?”镇元笑而轻啐道:“你这两个痴孩子,镇日价只知道顽耍,道也不学,功也不修,世上事情一些儿也不晓,如何光大我五庄观道门?”清风、明月笑嘻嘻的毫不为意,吐舌做鬼脸道:“师父你自己也不见如何想着光大万寿山了,这千千万万年过得恁地逍遥自在,就是收了我兄弟两个,也不过一千多年的事情,偏来说我们。”

镇元亦嘻嘻笑道:“谁耐烦开宗传道,弟子徒孙的一大堆,那时却不免像这释迦一般烦恼,可不累杀个人?适才不过是跟他顽笑顽笑。”顿了顿,“那须弥山珠穆朗玛峰头如今万类云集,我却去瞧个热闹,你们两个是去也不去?”“去,去。”清风、明月一叠连声的应道,扔了手中草茎,站起身来。

“哈哈,那我们就去也!”镇元纵声大笑,身边那大白鹤戛然长鸣,一振双翅,腾空而起,镇元轻轻一跃,握住白鹤双足,飘飘荡荡,荡荡悠悠,穿云破雾,往北方去了。

“师父,等等我。”两个童子急道,将一群白鹤胡乱赶将起来,学着镇元,各自握住一只鹤儿的双足,随后飞来。

须弥山头,珠峰耸立,夕阳如血,浓云弥漫,鼓声号角里,帝释天与鸠摩罗斗战不休,犹未分出胜负。

此时两人身影早已瞧不清楚,漫天上俱是雷云滚滚,电光霹雳,狂风怒号。因陀罗的一千只眼睛在层层翻滚的雷云间时隐时现,厉电精芒上下乱扫。雷火纷燃,浓云如沸,却掩不住一抹抹琉璃七彩之色,一道道铮铮弓弦之声,蓦地里云中发出一声山崩海啸般的巨响,一道巨大的青白色闪电仿佛将苍天点燃,满空一片白炽,众人将眼一闭,再睁开时,满天雷火消散大半,白象伊罗婆那雪山丛云般的庞然身躯从空中滚落,七宝金车之上,梵天垂下手臂,掌心向上,五指虚虚一张,有一朵硕大的金色莲华自虚空中绽开千重花瓣,托住伊罗婆那,护法诸天抢下帝释看时,见他兀自紧握金刚杵,身上一千只眼睛中俱流出血来,鲜血从云端滴滴坠落,飘向大地,化为千里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