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玉面丸(第3/17页)

他们唱的那些话听起来前言不对后语,更让我疑惑的是,在萼楼这样地方怎么还有这许多的孩子,但还是赶回厨房做活要紧,我拉住一个问道:“请问一下……小弟弟?”

一张画着黄红大花的面具转向我,上下看了看:“你是谁?”

“我……我是厨房做事的,请问一下回厨房的路怎么走?”

“不知道!”那孩子大声嚷完便不理我,继续去看他同伴打千千。

真是没礼貌的孩子!我有些气结,但也无法,只好绕过他们继续找路,刚走几步就被人拉住衣服,我回头看去,却是两张画着青黑色花样和老虎王字脸的戴面具小孩:“怎么?”

老虎王字面具的指着一个方向:“你往那边走。”

“噢!谢谢你!”我心下感激得什么似的,旁边青黑色花样脸的却紧接着摆摆手:“不对,不对,那边去是花姑姑家。”

“啊?”我指着另一个方向问他,“那我走这边对吗?”

老虎王字脸的又道:“这边才是去花姑姑家!你该走那边。”他仍坚持自己的说法。

青黑色花样脸又摆摆手,“不对,不对,这边是去梅姑姑家。”

我顿时被他们“花姑姑、梅姑姑”的弄糊涂了,“我究竟往哪才能回厨房啊?”

老虎王字脸的拉住青黑色花样脸,“姐姐们这会儿都在那边田里采花草、捣颜料做玉面丸,那边当然是去花姑姑家的方向!”

“好吧。”青黑色花样脸也无所谓对错了,“我们也去看她们做玉面丸。”他的话立刻得到周围好几个小孩的附和,于是就一窝蜂地跑走了。

我不懂什么是做玉面丸,但既然他们说有人在那边,不妨跟去瞧瞧,说不定就离厨房不远了。

随着他们跑去的方向,转过几丛萧疏的树影,倒真听见远远有些人声传来,我踩着碎石小路循声继续走,却意外发现进了一爿院墙里的犄角死胡同,哪里还有路?莫非走岔了?方才那几个小孩明明往这里来的?……不过人声就在院墙那一面,墙上有个宝瓶形的窗框,我走过去踮起脚尖往外望,几座一人高的攀枝琉璃灯把倚石傍溪的一片空地照得清楚,灯下展开一张长桌,桌上有许多盛满了花草或什么东西的簸箕,有三五个人正用乳钵在研舂着什么,又有人走来走去运送着东西,而方才那几个戴面具的小孩此刻恰围在桌边,有一个说:“那是画眉的青黛么?也给老青把面具的眉头画上吧!”另一个摆摆手说:“面具上画了没用,得在脸皮上画……”

我正看得不明所以,忽然肩头被人一拍,几乎没吓得大叫起来,转头一看却是笑吟吟的露哥,她执着灯笼就站在我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小严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我先才去给风露人间送点心,回来就找不着路了。”我不好意思道,“萼楼这里花园子真大!”

露哥便转身引我往来路走着一边道:“我恰好要去厨房拿点东西,咱们一道走吧。”

我还好奇那些人在做什么,跟在露哥身后还不禁问道:“方才我看见好些个戴面具的小孩子……还有那些人在做什么玉面丸?”

露哥笑道:“不过是做些上宿妆时搽的香粉面药,捣几样花汁颜色罢了。”

“哦……”我并不通晓涂脂抹粉的活计,“露哥姐姐,什么是宿妆?”

露哥回头看了看我,她的脸映在红灯笼明昧不定的光影里,也不知是笑还是什么表情,然后又转回去继续看路,“小严姑娘这个年纪的面皮儿那么水灵,哪里用懂这个?”

回到厨房,露哥却并没有拿什么东西,只是来回巡视了一遍,乌糍姐把一碗热腾腾的金瓜海参羹端到她面前请她吃时,她却一手掩口鼻一手连连推开。乌糍姐正疑惑起来她就赶紧道:“这些好东西还是呈给各院的大人们吃吧,我这两日脸上起些看不见却很痒的疹子,所以只能吃凉粥呢。”

罗娘这边又叫我去帮忙洗乌鱼蛋,因此露哥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

直到后半夜鸡鸣时分,天虽还没亮,但各院楼来分派的事情都已经渐渐平定,厨房里也慢慢闲下来。

乌糍姐让人熬了一大锅白米粥,切了几大碗什锦香瓜茄小咸菜,摆了煮茶鸡蛋、五香烂蚕豆、烧盐芋、腌橄榄、煮菱角等几色果碟;罗娘则叫人把饭锅底一层锅巴铲出来,兑一壶温白茶,再把做上面大菜剩下的鸡鸭鱼肉或焖烧或油炸几样,作为下饭菜,厨房里都忙了一晚上的人,从上到下这才围坐下来歇息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