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宰相(第3/6页)

“没见过半仙这样给人道喜的。”老祖从腰间解下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递给他,“喜钱就没有了,这个玉佩跟我多年,送给你吧。”

老祖想试探一下丐半仙。倘若丐半仙是真心来道喜,他该知道这玉佩的价值远远超过喜钱,于情于理都不该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倘若他知道个中秘密,存心来讹钱,这玉佩就当是给他封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丐半仙斜眼看了看那块白中泛青的蝉形玉佩,说道:“师爷莫急,这玉佩我日后来拿也不迟。”说完朝老祖作了一个揖,转身离去。

老祖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被夜色消融。

他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老祖无从得知。

几日之后,老祖发现外面没有关于他儿子的怪异传言,便将丐半仙忘却了。他曾托人寻找驼背如山的白发老太太和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可是没有一点儿下落。

日月如梭,转眼马将离即将满岁。

老祖心中酸楚,决定再找个借口不办满岁酒。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很多人说老祖狠心,孩子哭闹他不闻,孩子生病他不问,抱孩子的次数也寥寥可数。

很快老祖就不用为找借口发愁了。京城传来消息,皇帝驾崩,举国居丧,百日之内不得有婚嫁宴乐之事。

老祖不愿办满岁酒还有一个原因。办酒要准备宴席,花费颇大。藏蓝色布包里的十几个铜钱还不够买几碗菜,就算九百文也不够举办一次完整的宴席。恐怕这头刚叫管家去买菜,那头马将离就魂飞魄散了。

这钱要尽量省着点儿花,时间能拖长一点儿,就拖长一点儿。将近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老祖是这么想的。毕竟马将离是他亲生儿子,虽然不愿主动亲近,但也不忍过早生离死别。

偶尔老祖忍耐不住,想要故意用光那九百文,不再忍受这种若即若离的折磨,可是真拿出那藏蓝色布包之后又下不了手。

在办不办满岁酒这件事情上,家人以为老祖是板上钉钉,铁石心肠,却不知老祖为此辗转难眠了多少个夜晚。

夫人发现老祖瘦了许多,以为是公务操劳,劝他不要这么尽心尽力,他只是微笑点头应承。

到了马将离满岁那天,老祖家里一切照常,饭是往常的饭,菜是往常的菜,汤是往常的汤。

中午的时候,老祖正和抱着孩子的夫人吃饭,守门的仆人跑来堂屋里禀报,说是有人来恭贺少爷满岁。

老祖犯疑道:“我并没有发一张请帖出去呀?怎么会有人来?”又问是谁。

守门的仆人一笑,答道:“盖半边。”

夫人问道:“你笑什么?”

仆人道:“笑他这样贪小便宜的人少见。岳州城里只要谁家有孩子出生,他就第一个登门道喜,拿最大份的喜钱。这也就罢了。少爷满岁他居然也来!如果老爷有宴请,那来混餐饭算了。老爷并没有宴请,他居然还觍着脸来!我本想不理他,可他死皮赖脸不走,只好来告诉老爷一声。”

夫人叹道:“人有人的营生,虱有虱的营生,都不容易。找管家拿几个铜钱给他,就说老爷没有办宴席,没有多余的酒肉,让他自己买点儿吃的吧。”

“夫人菩萨心肠。我这就去办。”仆人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那个仆人又来了,手里捏着几枚铜钱。

老祖放下筷子,问道:“又有什么事?”

仆人抱怨道:“老爷,盖半边不要钱。他说他不是来讨喜钱的,他是来送礼的。他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叫花子,能送什么礼!”

夫人问道:“那你接他的礼了吗?”

仆人道:“我看不起他的礼,他还不给我转交,说非得亲自送进来不可。”

老祖摆手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来者皆是客,不管他是贵人还是乞丐,送礼送到家门口来了,怎么能不让进门?”

仆人低声道:“他能送什么礼?要不是嫌钱少了,就是无论如何要蹭顿饭。”

夫人道:“老爷都说了,你还嘀咕什么?快去叫他进来吧。我看这叫花子比孩子亲爹还亲。”

夫人还在为满月酒和满岁酒的事生气。老祖听了只当是耳边风,认为过去就好了。

老祖想起马将离出生的那个夜晚,丐半仙突然就出现了,不见守门的人阻挡。为什么今天就进不来呢?莫非他晚上进出自如,白天就不行?老祖心里存了一个疑问。

“师爷,我来给您的儿子拜寿啦!”

丐半仙的人影还没见着,那破铜锣一般的嗓子就喊了起来。

夫人大喜,急忙抱着孩子起身去迎接。

丐半仙走到门口,用脏兮兮的手摸了摸马将离的脸蛋,说道:“哎哟,长得可真好!”

往日里,夫人生怕孩子身上有一点儿不干净,但今天是孩子满岁,难得有个外人来道贺,她就不顾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