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野物语remix B part

序(三)

我(柳田)无法割舍对远野的思慕,遂在去年八月亲自前往远野一游。

从花卷到远野,路途有十余里之遥,然而途中只有三处驿站,其余全是青翠无比的山,以及原野。

只有这些。

没有炊烟,表示无人居住。论人烟稀少,感觉更甚于北海道的石狩平原。不过我也觉得,这萧条景象也许只是刚开拓的道路沿线尚未有太多人定居的缘故。

远野的城下町景象截然不同,热闹繁华。或可称为烟霞之都。

我向旅舍老板借了马,一个人走访郊外各村庄。借来的马前方挂了厚重的穗子,是以黑色的海藻编织而成,用以驱虫。每当马儿跨步,挂在前端的竹子便会摇晃,赶走蚊虫。据说这里有很多牛虻。

猿石的溪谷土壤肥沃,并充分开垦。

路边立了许多石塔。在其他地区,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石塔林立的景象。

来到高处,俯瞰盆地,早稻已经成熟,晚稻花开累累。但不需要的田水已放干,流入河中,是一片美轮美奂的田园风光。稻田的色彩,会随着种植的稻米品种不同而呈现各种变化。若有连续三块、四块、五块色彩相同的稻田,表示都是同一户人家的田。这叫作“名处相同”。所谓“名处”,可以把它视为比行政区划的“小字”更小的土地区分。即便是这么狭小的区域,也有个别不同的名称,但大部分都只有地主才知道。不过只要阅读古老的买卖让渡文件,上面一定都会注明。

翻过山头,来到附马牛的山谷,早池峰的山头缭绕着淡淡云雾。不过山形就像菅笠般工整,也像个人字形。

这座山谷稻子熟得更晚。满目稻田,仍是一片青绿。

我走在青翠的稻田约莫中央的狭小田埂上。

陌生的鸟类带着雏鸟行经眼前。

雏鸟是黑色的,掺杂着白色的羽毛。一开始我以为是小鸡,但它们隐没在沟壑的草叶中消失,所以不是鸡,是野鸟。

天神山正在举行祭典。

为神明献上狮子舞。

祭典让整个村子生气蓬勃。激烈的舞蹈激起些许尘埃,微微飞扬的红色服装在覆盖整座村子的绿意映衬之下,显得分外美丽。

狮子舞的狮子其实是鹿,这是鹿之舞。五六个头戴鹿角,脸戴面具的童子拔出剑来,一同舞蹈。动作整齐划一。笛声响彻云霄。

相反地,歌声低沉,即使站在近旁,也难以听出歌词。

不久后,太阳开始西斜了。

风也刮了起来。

如此一来,醉汉们喊人的声音也开始显得寂寞。女人们的笑声、孩子们四处奔跑的情景,都是近处的欢声、眼前的情景,却不知为何渐渐感觉遥远。旅情涌上心头。

这就叫作旅愁吧。

这是一种难以排遣的情绪。

我踏上归途,来到山岭。从马上远眺,可以看到远方各个村子竖起高旗。

这个地方的习俗是,该年家中有人离世的人家,会在盂兰盆期间高高竖起红白旗。

据说是用来招魂的。

我从东向西,一一指着旗子计算。

数目多达十几支。

暮色徐徐降临,笼罩着即将离开永住之地的村中死者,以及暂时踏上此地的我这个旅人,还有显现出永恒威容的灵山,一切浑然一体,我也融入了远野的薄暮之中。

回到村落,夜幕已经低垂。

远野乡有八处观音堂。

据说观音堂里祭祀的观音像,都是用一整块木头雕刻出来的。

这天有许多还愿的香客聚集在观音堂。

山丘上可以看到许多香客手提的灯笼。

也听得到佛磬之声。

是在向观音还愿。

村郊的道路分岔之处,称为“道违”。经过那岔口时,我发现草丛里躺了个人,大吃一惊,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不是人,而是人偶。是“雨风祭”活动中使用的稻草人,被丢弃在这里。

就好像疲累的人躺在那里睡觉一样。

很快地,

神佛、死者、旅人,

全被远野的夜晚吞没了。

这便是我自远野之行得到的印象。

九十八

在远野地方,于路边立石塔,刻上山神、田神、塞神(译注:也称道祖神、障神,祭祀于村境、山头或十字路口,防止恶灵入侵,并保佑旅人行旅安全)之名,是非常普遍的事。

也有刻上早池峰山、六角牛山之名的石塔。

这类刻有山名的石碑,比起远野乡,相隔一座山的陆中海边似乎更为常见。

二十六

土渊村柏崎的阿部氏,家号为农田之家。应该是因为家中拥有许多水田,人们才会如此称呼。

阿部家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望族。

阿部家的祖先里,有个技巧极高超的雕刻名家。

据说远野一乡的神像、佛像,绝大多数都出自他的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