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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进一条低矮而漫长的廊道,两侧的石墙上没有门,也完全没有壁雕,爬下一段陡峭的斜坡后不久,我们确信自己终于离隧洞入口不远了。又经过了两只企鹅,正前方传来其他企鹅活动的声音。廊道的尽头是一片巨大的开阔空间,我们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这是个完美的半球体内壁,显然位于地底深处,直径足有一百英尺,高五十英尺,沿圆周开着许多低矮的洞口,其中只有一处与众不同,它在高约十五英尺的黑色拱门里张开巨口,打破了整个拱室的对称性。这就是庞大深渊的入口。

半球形大厅的拱顶令人叹为观止地布满了衰退期的壁雕,装点得像是远古人类想象中的天球。几只白化企鹅蹒跚行走——对于我们这两个外来者,它们既无动于衷也熟视无睹。黑色隧洞经过一段陡坡后敞开通向无穷深处的裂口,拱门装饰着光怪陆离的凿刻门框和门楣。来到神秘莫测的洞口,我们感觉到一股稍暖的气流,似乎还夹杂着湿润的水汽,令人不禁陷入沉思,底下那广袤无垠的黑暗空间,以及高原与巍峨群山下犹如蜂窝的洞穴里,还隐藏着除企鹅外的其他活物吗?不仅如此,已故的雷克最初怀疑是山巅烟雾的缕缕云气,和我们在墙垒包围的峰顶见到的怪异雾霭,会不会就是从地底无法测量的深处升腾而起的蒸汽,通过曲折的隧洞最终涌出地表?

我们走进隧洞,发现它的宽高都在十五英尺左右,至少开头的这段是如此。墙壁、地面和拱顶都是常见的巨石造物。墙壁上稀稀落落地装饰着衰败晚期风格的传统雕纹,建筑物和壁雕都奇迹般地保存完好。地面颇为干净,只有少量碎石,上面能看见企鹅的爪印和那些异类向内走的拖痕。越向前走,通道里就越是温暖,我们很快就解开了厚实衣物的纽扣。底下或许存在尚未停顿的岩浆活动,说不定那片黑暗海洋是一池温水。没走多远,石砌四壁变成了坚实的岩石,但保持着相同的宽高比例,也依然体现出相同的凿刻规则性。隧洞的坡度时缓时急,极为陡峭之处的地面上总是刻有凹槽。我们数次注意到一些侧向小廊道的入口是地图上没有记载的,万一偶遇从深渊折返的怪异生物,这些洞口全都可以提供躲藏。那些生物无可名状的气味越发明显了。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冒险深入这条隧道无疑愚蠢得近乎自杀,但对某些人来说,探寻未知的诱惑要比发自肺腑的犹疑更加强烈,事实上,也正是这种诱惑带领我们找到了这座神秘的极地死城。我们继续向前走,数次见到企鹅,据此推测还有多少路程。依照壁雕的暗示,沿着陡坡向下走大约一英里就是深渊,但先前的游历行程告诉我们,完全依赖壁雕的比例尺并不可取。

四分之一英里后,无可名状的异味越来越浓烈,我们经过几个侧向洞口时仔细记住它们的位置。这里不像洞口那样能看见水汽,无疑是因为缺少构成温差所必须的较冷气流。气温上升得很快。我们见到一堆熟悉得令人心悸的物品,但不再为此吃惊。这些毛皮衣物和帐篷布出自雷克营地,我们没有停下查看织物被撕扯成的怪异形状。向前没走多远,侧向甬道的尺寸和数量都有明显的增加,得出的结论是现已来到较高丘陵底下犹如蜂窝的区域。无可名状的异味里又掺杂了一种几乎同样刺鼻的怪味——我们无从猜测其真正来源,只让人联想到腐烂的生物组织或未知的地下真菌。走到这里,隧洞陡然开阔,我们大吃一惊,因为壁雕里没有这样的变化——地面依然平整,但宽度和高度同时增加,变成一个看似天然形成的椭球形洞穴,长约七十五英尺,高约五十英尺,内壁上有数不清的侧向甬道伸向神秘莫测的黑暗。

尽管洞穴像是天然形成的,但借助两支手电筒的光线查看一番后,我们认为这是修建者凿通多个相邻蜂窝隔室的产物。洞穴的内壁颇为粗糙,拱顶结满了钟乳石,坚实的地面被仔细磨平,完全没有碎石、岩屑甚至灰尘,干净得异乎寻常。除了我们所在的这条通道,以这里为起点的所有宽阔廊道的地面都是如此,这一独特的情况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继无可名状的异味后出现的古怪恶臭在这里特别浓烈,以至于彻底掩盖了其他的气味。不仅是抛光得几乎闪闪发亮的地面,这个洞窟中有某种东西比先前遇到的所有离奇事物都更让我们感到难以形容的困惑和恐惧。

正前方的通道形状非常规则,里面有大量企鹅粪便,为我们从无数大小相同的洞口之中指出了正确的线路。话虽如此,我们依然决定,一旦地形变得更加复杂,就继续用碎纸标出路径,因为靠尘土痕迹指引方向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我们重新踏上征程,用一支手电筒的光束扫过隧洞墙壁——这段通道的壁雕发生了极为激烈的变化,惊得我们立刻停下脚步。虽然早就觉察到古老者的雕刻艺术在开凿这条隧洞时已有巨大的衰落,也注意到身后通道墙壁上的花饰明显拙劣得多,但此刻在洞窟的更深处,竟出现了一种完全无法解释的突兀转变,这种转变不但与艺术质量有关,更与其根本性质有关,体现出的技艺衰退异常严重,甚至是灾难性的,先前见到的衰败速率不可能让我们为此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