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到达(第3/7页)

“就跟我离开时一样。”卡佐小声道。入口处爬满蔓藤,梯子还在,不过已经满是尘土与苔藓,还有折断的痕迹。一股冷飕飕的凉气似乎是从酒窖底部发出的叹息。

“难道要躲进去让他们瓮中捉鳖?”安妮拒绝道。

“总比待在露天好,”卡佐指出,“你看这入口多窄,他们骑着马是进不来的,而且也无法施展他们的宰猪刀。这对我有利。”

“你几乎都站不住了。”安妮说。

“对,但一个站不住的达·穹瓦提欧抵得上六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而他们只有两人。”

“你跟我说实话,卡佐。如果我们下去,你能赢吗?”

卡佐耸耸肩:“我不知道。但在露天我赢不了。”这些话他自己听起来很不习惯,尽管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捧起安妮的手,而她也没有抗拒。“如果在外面,肯定逃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我们不能寄希望于没有可能性的选择。”

虽不十分情愿,两个姑娘还是跟他下去了。

“这里的气味像醋似的。”奥丝姹说。

“很正确。”卡佐回答,“就放在下面。”

忽然整个世界在他眼里似乎变得奇怪起来,片刻后他竟然躺倒在冰冷的石头地上。

“卡佐!”奥丝姹叫着奔到他身边。

“没什么,”卡佐低声说,“有点头晕而已。兴许再来一个吻就治好了。”

“他没法跟他们动武,”奥丝姹说,“他会被杀的。”

“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卡佐指出。

可他们听见了石头地上的马蹄声,离得这么近。

“我需要那个吻。”卡佐耳语道。

他没看见她涨红的脸,但奥丝姹靠过来用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这味道尝起来很甜,仿佛是红酒和洋李,让他回味无穷。或许这就是他此生最后的一个吻了。他也想过问安妮要一个,但她肯定不允许,而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我会把它留作纪念的。”卡佐爬了起来,“现在我很乐意为两位女士抛头颅洒热血。”

他的腿在颤抖,入口附近已经有阴影闪现。

不知为何,他记起了他听过的有关紫色月亮的出处,是儿时他父亲经常给他唱的一首歌。

缥缈云朵何时从天而降?

谷中浓雾笼罩之时。

高山之巅何时遇见大海?

狂风暴雨来临之际。

紫色号角何时现身苍穹?

荆棘老者行走之刻。

他记得这些歌词是因为它们与其他的歌不一样,他从来都不清楚它们所言何物。

现在也一样。

他似乎听到远处有号角声响起。

这世界在玛蕊莉看来忽然变得寂静起来,就好似所有打斗之声都消退至无穷远处。她看着女儿冰凉的脸,想起她婴儿时的样子,想起她六岁时在日光室里把牛奶溅到盖勒地毯上,想起她身穿婚纱走过红地毯。这种静寂紧攥着她的心胸,等待一声悲鸣的来临。

艾瑟妮一定也死了。还有依伦,查尔斯……

但此种静寂只存在于她的内心,铁器铮铮之声仍在继续,尼尔猛烈的叫喊证明他还活着。而除此以外,号角之声越来越响。

起先听起来很遥远,就像是在世界尽头响起一般,而今近多了。忽然她感觉到刺痛,因她意识到那声音不是在接近,而只是在增强。而且其源头实际上离得相当近。

可是在哪里?玛蕊莉很迷惑,但她很快就弄清楚声音出自于枝编工艺的芬葛莉,就是昨天艾瑟妮插满鲜花的芬葛莉。眩晕中,她见到芬葛莉在变,缓慢而确然地在变,仿佛破晓的星星溺死在晨曦的灰亮之中。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当号角更嘹亮时其变化也更快,芬葛莉更加密实更加高大起来,每过一秒就更接近于人形。玛蕊莉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她的大脑拒绝眼前这幅景象,拒绝这个清醒的噩梦。

它还在继续增长,而号角的哀号也大得让玛蕊莉不得不用尽力气来捂住耳朵,但她的手掌已没有气力阻止声音的侵袭。她的大脑也无法阻止她的眼睛见到芬葛莉如黄蜂羽翅一般颤抖,从头部伸展出臂膀与鹿角,睁开一对几乎跟人类一样形状的眼瞳,叶绿的眼瞳、黑杏仁的眼白。一股势不可当的麝香味儿盖住花的甜香,腐蚀着她的嗅觉。

几乎两人高的荆棘王一座塔似的立在她面前,其目光与她的交织在了一起。他裸露着身体,肌肤是斑驳的树皮。苔藓的胡须在脸上卷曲,头发也是同样的苔藓,散乱地垂下头来。他的目光如同新生儿一般难以捉摸。他的鼻孔微颤,喉咙里发出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的声音,就像一个抽着鼻子的怪兽。

他倾身过来又呼吸了口气。尽管他的鼻子有着人的形状,但却让玛蕊莉想起了马或者鹿。他的呼吸很潮湿很寒冷,有着森林溪流的气味。玛蕊莉的肌肤一瞬间感觉像爬满了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