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祭品(第2/3页)

他们停下来蜷伏在山脊的一片杂乱的葡萄蔓藤之中。下面的森林被分割为几块树木稀疏的林地,而远方则是午后阳光下的一片宽广绿地。

十六个人围坐一圈,中间有一个圆锥状的小土墩,表面稍微有一些植被。一对帐篷已经搭好。十来人戴着宽边帽,脸上罩着薄纱;斯蒂芬思忖着那肯定是瑟夫莱。其余的则是德思蒙和他剩下的修道士。斯蒂芬瞥了一眼埃斯帕,其表情越来越接近于狂怒。斯蒂芬扬起一边眉毛。御林看守回瞥了他一眼,用嘴形做出一个词。

芬德。

御林看守多半已经设计出杀死十五人,留下最后一个的办法。

埃斯帕做手势叫斯蒂芬待在原地,自己则像只山猫一样安静地潜行出去。斯蒂芬极想知道他要去哪里,却又不敢问。

御林看守从视线里消失了,斯蒂芬躺在那里看,十分奇怪他到底要做什么。

下面的修道士和瑟夫莱已经搭好了帐篷,但他们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实际上,那个小土墩成为了他们新行动的焦点。斯蒂芬有预感,那一定是一个圣堕。

天很凉,可他的眉宇上却挂满汗珠,他匍匐着靠近,藏在低处一棵巨橡隆起的树根背后。他的感知在膨胀,森林的生命之脉在他的血管里鼓动。树上松鼠的低语使他焦虑,蟋蟀和蝉的鸣叫似乎在期待着黑夜的来临,只剩下一个小时左右。凿叶蚁劳作的齐声合唱使他的耳膜发痒。雀儿们快乐地鸣啭,松鸦们抗议着底下费爱一伙人的出现。

他集中精神,通过森林,倾听着敌人的谈话。

费爱换了一种斯蒂芬不懂的语言,偶尔会发现有一两个词听来像是古代卫桓语。两个修道士——塞吉瑞克和斯蒂芬不认识的——脱光了上衣,一个瑟夫莱在他们胸膛上画奇怪的图形和象征。还有一人——斯蒂芬同样也不认识,但不认为他是修道士——被脱光了上衣。他被带到圣堕顶端,双臂展开绑在桩上,嘴里被塞了东西。

埃斯帕在哪里?斯蒂芬感到极度的不可思议。非常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一定得制止。他把四周搜了个遍,可还是找不到御林看守。即便斯蒂芬拥有圣者赐予的感官,但只要御林看守愿意,他便可以移动得如此悄然无息。

德思蒙又换作古代卫桓语,斯蒂芬忽然被吸引住。他的头脑即刻便把它们翻译过来,就仿佛是在听自己的母语。

一人开启此路,恐怖力量,一人行走此路。附体者献血开路,一灵魂施以变化。

费爱从罩衣下掏出一样东西,闪着锐利的寒光,几乎刺痛了斯蒂芬的眼。他向俯卧的那个人走去,此人被束缚着想尖叫却叫不出,他跪在那人身上,斯蒂芬迟钝地意识到他手里握着的是某种刀。费爱把那人从胸骨到腹股沟一刀剖开,并开始拉出里面的内脏。那人的反抗很快就变作抽搐。

斯蒂芬的早餐返回到了嗓子口,他鼓起勇气,集中精力注意事件的细节,尽量把它抽象化,假装自己所见到的并不是人类被屠戮,那些被费爱和他的手下用来摆作奇异图案的也并不是人类的肠子。

一会儿后,费爱似乎满足了,他招手叫过一个露着胸膛的修道士——塞吉瑞克——走上前来。塞吉瑞克这么做了,面色可怖,他骑在那个仍旧抽搐的空壳身上。

“准备好了吗,兄弟?”费爱柔声问。

“准备好了,费爱修士。”塞吉瑞克说。他的声音因某种决心而听起来硬邦邦的。

“坚强点儿。”费爱嘱咐道,“这将是一个迷惑的时刻,并伴随疼痛,但你必须忍受。而且必须成功,不允许任何失败。”

“我不会失败的,费爱修士。”

“我知道你不会,塞吉瑞克修士,我的战士。”

塞吉瑞克举起双手,闭上眼睛。

“一灵魂施以变化。”费爱咏唱道,同时用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戳进塞吉瑞克的胸膛。在他软绵绵倒下去生命消逝时,斯蒂芬只觉得有一口气哽在喉咙极为难受。圣堕的周围似乎暗淡下来,一种如风般高亢的恸哭震荡出一股黑烟从树梢坠落。

我刚才看见了什么?斯蒂芬感到惊愕。两个祭品,一个情愿,一个被迫。塞吉瑞克难道会在死后去完成什么任务?这实在荒唐。除非……

难道尸体会死而复生?德思蒙难道匪夷所思地打破了死亡的法规?

但那修道士的躯体仍躺在倒下的地方。不,借由黑暗魔法送走的,是他的灵魂。

他把自己从假想中拽回来。瑟夫莱和两个修道士上了马。

“他最好成功。”瑟夫莱——从他的眼罩来看,可能是芬德——说道。

“你的路已经准备好了。”费爱对他保证道,“你到达时,可能已经结束。”

“我不怎么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