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传秘人(第2/5页)

“完全正确。关键就在于一定不能把丽贝诗被绑架的消息传到国外,那会让我们非常被动。即便在国泰民安之时我们也经受不住啊。这整个事件只能而且必须被抹掉。奥斯保不会去说,丽贝诗是我们妹妹。”

“那就不用考虑凯索了,”威廉咕哝道,“很好。”

罗伯特点了点头,而后扬起眼角:“用不着多余的证据,只需要一点点时间。”

威廉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点头道:“如果他招供,来叫我。别那么快杀了他。”

罗伯特狞笑道:“背叛丽贝诗的人不会死得那么容易。”

威廉离开地牢时的脚步声,听起来沉重而迟缓。几个月来暗藏于心底的那种隐约的恐惧进一步加深,并且逐渐尖锐起来。

虽然他的统治以外忧内患不绝于耳而闻名,但至今为止还从未酿成过真正大规模的战祸。表面上看,盐标事件似乎又是一次同样的纠纷,可威廉却觉得自己和王国像是在针尖上立足一般摇摆不定。他的敌人们无声无息地侵入他的家庭——先是玛蕊莉,现在是丽贝诗。他们一定在嘲笑他,嘲笑他这个世界上最强帝国的羸弱君主。

是罗伯特在暗中将这些麻烦一网打尽,而威廉什么也没做。或许国王应该是罗伯特。

威廉停了下来,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脚步并未把自己带到通往宫殿的楼梯,反而深入到了地牢内部。火把在近处熊熊燃烧,冒出一股黑烟,但通道的另一端却是望不到尽头的漆黑。他在那儿站了半晌,凝视着那片黑暗。这条路他有多久没来过了?二十年?

对,自从父亲第一次领他来看过这个伊斯冷城堡最深的地牢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

一时间他有些慌乱,想逃离此处去寻求光明。而后,一种或许可以称之为决心的情绪促使他又朝前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并非监牢的房间。从那扇小小木门的背后传出一阵细微而甜腻的音乐,是用西尔伯琴弹奏的生僻曲调,听来很感伤,有如小鸟的悲鸣、大海的呜咽。

他踌躇着,等待乐曲的结束。但萦绕耳边的旋律宛如反复无常的西风一般,似乎永无止境。

最后他记起自己是王,于是在门上敲了几下。

没有任何回应。良久之后,乐曲声终于戛然而止,上过油的铰链带动,木门悄然而开。在昏黄的亮光中,出现了一张如鬼魅般苍白的细长尖脸,其奶白色的瞳孔看着威廉所不知道的某个世界。但他在笑,仿佛他想起了什么只有自己清楚的笑话。

“陛下,”他轻声喃喃道,“都有好多年了。”

“怎么——?”威廉再次踌躇。这双目不视物的眼睛是如何认出他的?

“我知道是你,”瑟夫莱道,“传秘人曾悄悄嘱咐过我,说你肯定会来。”

威廉感觉背脊上仿佛有根死人的手指在挠痒痒。死者在叫我的名字。他记起丽贝诗回来那天,在他自己房间里感觉不适的那一天。他第一次从罗伯特口中得知盐标之事的那一天。

“你会愿意跟他谈谈的。”老人说。

“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先生。”威廉回答。

瑟夫莱笑了,牙齿露了出来,依然雪白,只不过几乎已经磨损到牙龈。“我从来没有过名字,吾王。我们这些保管钥匙的是从来没有过名字的。你可以叫我保管人。”他转身提起丝质长袍,其下可能只剩了一副骨架,“我去找找我的钥匙。”

他消失在黑暗里,片刻后重新出现时,苍白的手里紧攥着一把铁钥匙。另一只手上拿着提灯。

“你要的话就点燃这个吧,陛下,”他说,“我跟火相处得不太融洽。”

威廉从墙灯上取了火来点燃灯芯。

“你在这儿住了多久?”威廉问,“我父亲说你在他父亲的时代就已经是保管人了。”瑟夫莱可以活多久?

“我随第一代戴尔家族的人来到这里,”这个快要枯萎的生物一面说一面走向厅内,“你的祖宗们并不信任我的前辈,因为他是瑞克堡的仆人。”他嘶嘶笑了两声。“无聊的担忧。”

“你什么意思?”

“我的那位前辈为瑞克堡做的事并不比我替你做的多,吾王。我的任务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定下来的,甚至早于任何一个坐上这张王位的人。”

“那么你是替王位本身服务,并不在乎是谁在位?”

瑟夫莱静静的脚步声在石板上响了十多下,而后他柔和地回答:“我为这片土地服务,根本不在乎是谁坐在那个王座上。”

他们彼此间沉默了一会儿,下了一段狭窄的石梯,偶尔可以见到嵌在石头里的不知名的黑色兽骨——这里是一排肋骨,那里是眼眶中空且扁平迥异的头骨。似乎这些石头曾经熔成液体并流注在它们周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