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阿卤窑(第3/3页)

他起身望向窗外。

“瑟夫莱的大军已经来了?”薇娜的声音里有些疲惫。

“可能已经在广场来回往返了十次,只是我们没瞧见罢了。”他回答说。

“我想我们刚才做的事恐怕不太明智。”

他无奈地耸耸肩:“这恐怕是我多年来做过最明智的事了。”

她吃吃地笑起来,并吻了他一下:“那敢情好。不过从现在起别再提起那个话题。如果你再说个不停,不知道又会在什么时候扫兴,我想多快活一会儿。”

“好。”他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

“说点儿其他的事吧,否则我会睡着的。”

“这主意不错,我也可以打起精神来监视。”

“就是嘛。你认为他们会是什么人?那些跟踪者。”

“从你的描述上看,很像瑟夫莱。”

“对了,我又记起一件事。其中一人蒙着一只眼罩。”

“什么?”他攫住她的肩膀。

“埃斯帕!很痛啊!”

“一只眼罩!哪只眼?”

“不记得了。你怎么了埃斯帕?你认识他?”

他垂下手臂:“也许。不知道。”

“圣者啊!埃斯帕,你的脸——”她停顿了一下,“这跟她有关,是吗?”

“薇娜,让我想想。”

“那就想好了。”她的语气有些受伤,尽管他在气头上,还是听出来了。

“看,”他退一步对她说,“无论什么话题,我总会扫你的兴。”

她起身朝床沿走去,扯过一条被单裹住自己。

“我知道你不愿谈她。”她说,“但这个人,企图杀死我,埃斯帕。”

“过来。”他说。

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走了过来倚在他的怀中。

“她的名字叫做葵拉,我的妻子。”他语调柔和,“她是尼勒家的女儿。我们结合时——呃,没关系。我们当时年轻,认为那无关紧要。”

“什么无关紧要?”

“人类与瑟夫莱不可能有后代。她的家人与她脱离亲缘关系,还撤回了他们的保护。我们被孤立,就我跟她两人。”

“听起来倒挺浪漫的。”

“对,但只是一段时间。之后,只剩下痛苦,超过她与我所能承受的痛苦。除了养母桔丝菩,我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家人。葵拉是第一个真正——真正属于我的人。”

“你爱她。”

“我爱她。”

“而那戴眼罩的人,他是——”她的话被打断。

“他杀了她。”埃斯帕肯定道,“如果是同一人的话。他是瑟夫莱的逃犯,叫芬德。他设下陷阱等我,但抓到的是他们。”

“他们?我以为——”

“是她的一个老情人,一个桔丝菩家的诗人。芬德捉奸在床,并杀了他们。那时我发现了他。”他抿着嘴唇,“他一剑刺中我的腹部,我抽出匕首回刺他的眼睛,接着双双倒地。清醒过来时,他已经不见了。”

“她背叛了你?”

“我想是我先背叛了她。”埃斯帕说。

“我不信。”她轻声说,“不相信。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她变得脆弱,但不一定就意味着她不再爱你。”见他没有回答,她抓起他的手来紧紧握住,“你真的认为我见到的那人是芬德?”

“我以为他早就死了。但谁知是真是假?”

他的心里却没有信与不信的问题。如果他父亲信奉的神灵真的存在的话,大概只会对此类事情付之一笑。

他们沉默了一段时间,薇娜靠在他身上打盹儿。他凝视她的脸庞,感觉到一丝内疚。她是如此年轻!葵拉在世时,她甚至都没有出生。

但在很多重要事情的处理上,薇娜远比他老成多了。

如果有一天她意识到自己其实对他这个伤痕累累的老御林看守兴趣索然,那他也不会责怪于她,而只会缅怀这些日子,缅怀这段好运,并放弃求取幸福的权利。

一定要让她平安脱险。

杀死芬德,如果那是他的话。他无法想象这个罪犯跟荆棘王与狮鹫会有什么联系。但他得弄个明白,到那时再干掉那个罪犯。

若不是听到咔哒咔哒的蹄声,他也差点睡着了。埃斯帕望向窗外,见到一丛一丛的巫火正飘过广场。他迅速地缩回头来——因为巫火也正在他的头顶盘旋。他希望自己缩得够及时。

“是马匹,”他耳语道,“他们找到了另外一条路。”

“也许并不是那帮企图杀我的人。”

“也许。”他没有把握。

与此同时,下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号角,而巫火们则突然飘出窗口,像是在响应谁的召唤似的。

“穿上衣服。”他对薇娜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