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天降女王(第3/5页)

一百张霍莫弓嗖嗖齐发,黑翼之箭疾驰而来,嗡嗡作响,重创反抗军,他们每三人中就有一个倒下。

第二波黑翼箭因雨势而变疲软,并未伤及他们。那时,卡塞克站在最前排,面对身着铁甲的巨人之墙,朝那些粗野且兽性十足的面孔大声喊叫。

这一时刻在卡塞克的脑中迟缓而静穆地延伸拉长,他可以充分注意到某些细节,比如矛与盾上突起的钉刺,木材的每道细纹,逼近的敌人眉角所滑落的黑色雨滴,其脸颊上烙刻的疤痕,一只蓝一只黑的双眼,黑眼上方的一颗痣……

之后,声音把他拉回到现实里。在卡塞克佯攻时,一柄战锤袭来。他假装用长矛去戳那巨人的脸,但却在对方举起盾牌时转攻其下盘,把这个层层裹甲的敌人逼得直退。在皮革、织物和血肉被划破的当口他发出一声尖厉的吼叫。对方跌倒下去,他猛扭武器,可矛柄却啪地断了。

卡塞克拔出了斧子。这时大群的霍莫人从前方泛涌而来,战友却也急于杀戮从后面冲上来,他立时便被夹在其中。汗臭味儿让他窒息,前后的盾与胸甲挤得他动弹不得,没有任何空间可以让他挥舞战斧。有东西狠狠地砸中了他的头盔,嗡嗡作响,头盔也随之开裂。其时,有粗大的手指掉下来,纠结于他的头发之中。忽然,他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脱离地面。

他一脚踢在空气里。那怪物瞪着他,抓住他的头发提起他的身体不住地摇晃,然后挥舞其另一只手里的巨剑。眼看他马上就要人头落地。

“你这蠢猪!”卡塞克吼了一声,抡起斧子,锋刃把巨人的牙齿击得粉碎,接着第二抡又砍中其脖颈。这个霍莫人咆哮着扔掉他,想用自己的手去止住汩汩外流的鲜血。卡塞克将其脚腱砍断,继续前进。

战斗依旧沉闷而血腥,他不知道这到底要持续多久。他每杀一个霍莫人,总会有另一个钻出来,或者另两个、另三个。当城门就在眼前时,他竟然忘掉他的目标就是城门。透过层层挤压,他瞥见咒文剑在闪烁,还有赤褐色发丝和暗淡的青绿之光。接着他被冲挤了回去,直到城门消失在视野里,更消失在意识中。

雨住了,但天空却变得更加黑沉。卡塞克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只能看到血液流淌与铁器上下翻舞。他的臂膀已经脱力,无法举起,更无法杀敌。他的五十个同伴,现在仅剩下八个,站成一圈,里面有泰尼尔。可巨人们却不愿善罢甘休,一波接一波地冲上来。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犹如诸神齐鸣。一股新的浪潮从他身后席卷而来,成百的战士从壕中蜂拥而出,形成一堵叫喊的人墙,碾向敌人。卡塞克第一次从死亡中抬起头来,见证了奇迹。

要塞的巨大铁门被铰链吊起,扭曲得差不多无法辨认,其下有燃烧的白色火光。

战事从他们身边扫过,就在卡塞克快要垮掉栽倒时,泰尼尔扶住了他。

“她做到了,”卡塞克道,“你的天降女巫做到了!”

“我说过她会的,”泰尼尔道,“我告诉过你。”

内堡陷落时,卡塞克并不在现场。他的伤口崩开了,需要再次裹缠。但当乌云散尽,垂死的太阳在地平线上吐出血色光芒时,泰尼尔来了。

“她希望你在那儿,”泰尼尔说,“这是你的荣幸。”

“我们大家的。”卡塞克纠正道。

紧跟着泰尼尔,踩过鲜血四溅的楼梯,他爬上巨大的中心塔。最后一步时,他忆起自己戴着镣铐走向竞技场时的光景,那些镀金的栅栏与怪异的雕像,在司皋斯罗羿的巫光中,曾是怎样地绮丽而可怖。

尽管它们现在已经被粉碎变黑,但仍然会带来恐惧。是对主人的恐惧,是对那些会灼伤灵魂的无形之鞭的恐惧,也是自孩提时代便根深蒂固的恐惧。

如今它看起来像一个骗局,极像另一场精心策划的游戏,像一种主人从奴隶们的痛苦与无助中获取愉悦的方式。

但当他们跨进大厅,当卡塞克看到维吉尼亚·戴尔的长靴踩住奴隶主的咽喉时,他明白他们赢了。

司皋斯罗羿主人仍戴着面纱。卡塞克从没见过他的脸,现在也一样。不过他听到他的笑声从女王的脚底传出。卡塞克可能永世都不会忘记那种笑声,嘲弄虚伪又幽灭不定。

但维吉尼亚·戴尔的声音压过了他的笑。“我们已经摧毁了你的壁垒,击散了你的势力和军队,你,现在就要死了,”她说,“如果这让你发笑,何不早些?我们乐于让你早点解脱。”

笑声戛然而止。他开口了,吐出的语句就像死人嘴上蠕行的蜘蛛一般,纤弱细微,却又悚然致命。这声音会不知不觉捕获你,使你心首异位。

“我很开心,”他说,“因为你们认为自己赢了。可是除了腐败之外,你们什么都没赢。你们妄用了圣堕的力量,愚蠢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