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罗德里克(第2/4页)

她双眼盯着那个方向,发现有个女人正看着她。在她几乎要开口询问时,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是一面等身长镜。

她的投影显得憔悴、两颊凹陷,两眼周围似乎肿了起来。鬈曲的短短红发显得古怪而骇人。脸上的雀斑因长时间的日晒而加深扩大——可更重要的是,她的脸真的起了变化。变得更加成熟。这不仅仅是比喻,也是事实。她脸部骨骼的形状也和之前不同——她的鼻子似乎变小了,而她头一回看到自己的身上浮现出母亲的影子。

她有多久没看过镜子里的自己了?女人从十六到十七岁又会有多大变化?

如今她已是十七岁,尽管错过了自己的生日。她生于诺午门月的第八天。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她不清楚,也不去想,直到现在。

本该有场宴会,舞蹈和蛋糕。可她甚至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也不记得现在的日期,只知道诺午门月已经过去很久。的确,俞尓节也该到了——如果今晚它还没过去的话。

她没法长时间盯着自己的新模样看,索性搜索起房间,想找到能用作武器之物,可她能找到的只有个纺锤。她把它握在手中,蹒跚着走回床上,而在附近某处,晚祷的钟声响起。

在下次钟响之前,吱吱作响的开门声惊动了她。一个身着灰白裙服和黑色披肩的小个子女人佝偻着身子走进门。“殿下,”她躬身行礼,满脸恭敬,“我看见您醒了。”

“你是谁?”安妮问道,“我在哪儿?”

“我名叫维斯普瑞瑟恩,安妮公主。”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我在宫廷里见过您,殿下。虽然您剪了头发,我还是认得出。您需要我拿点什么来吗?”

“告诉我,我在哪,还有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我的主人请求由他来亲自向您解释,殿下。他要我等您醒来就去叫他。我现在就去。”

她转身出了房间,关上了门,安妮听到钥匙扣上锁舌的声音。

安妮走回窗边,掀起窗户。屋外的空气潮湿而冰冷,可她关心的并非天气,而是身处房屋的种类和距离地面的高度。可结果并不值得期待。她看到灰白的石墙向两翼伸展,甚至能分辨出头顶的城垛和下方的几扇窗户。此处大约有二十码高,下方是护城河那肮脏的水面。墙壁上除了狭窄的窗框外,没有多少可供攀缘之处。如果她把床单和毯子系在一起,也许能到达一半的高度,如果河水够深,或许能减缓她下落的冲力。

她关上窗,坐在床上开始思考。她的腿令她烦心,她很想知道这样的伤势要花多久才能医好。这伤能够痊愈,还是她下半辈子都得做个瘸子?

大约半个钟头过后,门外传来钥匙窸窣作响的声音,她拿起纺锤,等待着谜底揭晓。

一个男人走进房间,她立刻认出了他。在内心深处,她明白自己早就该想到了。

“噢,”他说,“我曾有次把你错当成男孩,可看见你的头发,我觉得自己又错了一次。”

“罗德里克。”

“噢,真高兴你现在记得我了。”他看上去很高兴,“自从在路上遇见你,我就不太确定你是否还记得我。”

“罗德里克。”她重复了一遍,思考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的语气严肃了些。“要知道,你吓着我了。我以为你死了。”

“那我是在你父亲的城堡里了?”她问道。

“是啊,欢迎来到邓莫哥。”

“我还有些朋友在森林里。我们被袭击了。”

“对,我知道——抱歉,他们都遇害了。我猜是群强盗干的。近来我们跟他们有点过节。不过瞧啊,安妮——你不可能出现在这的。以冰斗湖神之名,你怎么到这来的?”

她看着他的脸,那张她长久以来魂牵梦萦的脸。

尽管她变成熟了,可他却显得更年轻了,而且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熟悉。这让她意识到,她真正认识他的时间不过几天,甚至不到一个月。她曾与他相爱,不是吗?那种感觉还在。可现在她看着他,却感觉不到应有的那种满溢的喜悦之情。

而这不仅仅因为她明白,他在撒谎。

“别说了,罗德里克,”她疲倦地哀求道,“求你了。如果你对我还有好感的话,就别说了。”

他皱起眉。“安妮,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是指我的信,”她说,“那封我在修女院写的信。卡佐终究还是把它寄出去了。”她摇着头,“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怀疑他。”

“你把我抛在了脑后,公主。我以为你见到我会感到高兴。毕竟,我们——我是说,我以为你爱我。”

“我再也不知道何谓爱情了,”安妮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而且我还有太多别的事需要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