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从司皋斯罗羿的最后一座要塞被攻破的那天起,以古代卡瓦鲁语“伊贝龙·瓦斯芮·斯拉侬”为名的新时代便揭开了序幕。当这种言语本身已为世人所遗忘,仅只有少数修道院的学者记得之时,这个时代以人类语言中的“伊文龙”之名被铭记了下去,正如莱芮语中仍以“斯拉侬”来称呼胜利之地“伊斯冷”那样。

伊文龙是人类的时代,包容着他们所有的荣耀与过失。反叛者的子女们繁衍生息,用他们的王国覆盖了这片土地。

伊年2223年,伊文龙时代开始走向意外而可怕的终结。

我也许是最后一个记得此事的人。

荆棘王来时,我已垂垂将死。战斗终结时,他以藤蔓的手掌举起我,对我张开他的那些眼睛。

我认出了我的朋友,他也认出了我,我为他啜泣,为他所放弃的,但更多的是为他所得到的。他带走了我,在那漫长的旅途中,他治好了我。他心怀好意。

在当晚死去和存活的人们之中,只有我能够看到这幕景象,而这与我过去的能力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就像埃斯帕口中的狰狞怪那样,我的独眼能看到时间和空间的彼端——但它再也不听我的使唤了。

宝贵的阴影刚刚降临维特里安,而在小镇埃瑞拉上,对所有人——从木匠到店主,或者说每个有感觉能力的人——来说,也就意味着纳凉和吃点心的时间到了。即便是在白昼渐短、阴影渐长的现在,情况依然如此。镇子中央的决斗少了,所以尽管时间已是乌塔瓦蒙扎月的月末,阿罗却能在翡由萨女士的喷泉下的影子里歇息,不用担心被人打扰——虽然天气闷热,而且人人都知道,他的剑术远远算不上完美。

他尽可能地慢慢品尝手里的葡萄酒,心知他暂时是弄不到下一瓶了。他很想有些面包来佐酒,但与其盼望那个,他还不如祈祷翡由萨流下蓝宝石的泪珠给他呢。

他在无力的秋日阳光中半梦半醒。一匹马踢踢踏踏地踩过石制的路面,有个女孩的歌声传出窗外。他幻想起更美好的时光来。

他睁开双眼,发现翡由萨女士正低头看着他。她年轻又漂亮。非常漂亮。

只不过翡由萨女士应该是不着寸缕的,可这女子却打扮整齐,而且衣着怪异。她像男人那样身穿马裤和紧身上衣,外加一顶骑手帽。

“女士。”他说着,慌忙爬起身来。

“嘘,”女孩道,“你就是他们说的阿罗吗?”

“我就是,”他说,“就是我没错。”

“很好,”她说,“你的老朋友让我带样东西给你。”

阿罗发现,她有一副迷人的口音。

“是什么?”

她把那东西递给他。是一把钥匙。

“Zmierda,”他咒骂了一句,“是卡佐的钥匙。是他家宅子的钥匙。你从哪弄到的?”

“说来话就长了,”她说,“他希望你能收下。”

“他还好吧?”

她把脸转向一旁,阿罗的心沉了下去。

“他真好心,”阿罗说,“可我拿着它也没有用。切乌诺手下的几个恶棍已经占领那儿了。他们是前不久闯进去的。”

“切乌诺?”

“埃瑞拉的新主人。”他说。他压低了声音,“说实话,他就是个强盗。只不过教会在打内战,梅迪索们都忙着选择阵营,根本没人记得我们这样的小镇子。我今天下午就打算离开这儿。”

“我明白了。”她说。

“女士,您是?”

“我的名字叫奥丝姹。”她回答。

“您就不能跟我说说我那位朋友的其他事吗?”他问。

但她只是露出神秘莫测的一笑,然后转身走开,骑上一匹看起来邋里邋遢的马儿,从维欧·艾扎·维洛大道离开了镇子。

阿罗目送她远去,然后喝完了葡萄酒,躺倒下来,在指间把玩着那把钥匙。

他再次醒来,这次是因为有靴子踢到了他的肋骨。他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发现有个相貌粗犷、留着大胡子的男人站在他身边,打扮和先前那女子很像,只不过腰间挂着一把细剑。他看到,那女子就伫立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这地方是我的,伙计。”那人道。

然后,阿罗认出了胡须后面的那张脸。

“卡佐!”

“嘘,”他的老朋友说,“我们在镇子里散散步,你再跟我多谈谈那个叫切乌诺的家伙。他听起来不太讨人喜欢。”

他伸出手,阿罗借力站起身来,面露笑容。

我看到瑟夫莱们逃往地底深处的隐匿之地。他们大多并未与芬德、埃提瓦斗士以及主母乌恩同流合污。他们大多从未期待馗克斯卡那能够恢复往日的荣光。但既然他们的秘密已然泄露,人类的土地也不会再欢迎他们了,而他们也对此心知肚明。

我看到马克弥死于中风。我看到寒沙的大军撤回了边境。我看到教会陷入血腥的内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