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佳酿的证明

卡佐杀得满眼血红,彻底失去了时间感。他的手臂太累了,只得剑交左手,等左手使不上力的时候再换回右手,但这点休息起不到太大作用。他的肺在胸腔中灼烧,双腿摇晃不止。等他笨拙地从上一个对手身上拔出佩剑时,发现下一个已经冲了过来。他飞快转身面对敌人,却旋转着倒向鲜血浸染的地面。那瑟夫莱用一把弯剑斩向他,可卡佐在地上滚了几圈,随即掉转方向,满怀希望地刺出埃克多。那瑟夫莱只怕是跟他一样疲惫至极,因而止不住势头,径直撞上了剑尖。他的身体顺着剑刃滑下,倒在卡佐身上。咽气前,他用古怪的语言低声咒骂了一句。

卡佐嘟哝了一声,努力想推开那具尸首,可他的身体却不肯配合。他回想着在马车里全然无助的奥丝姹的样子,终于成功推开了那人,又摇摇晃晃地拄着埃克多站起身,却恰好发现另外五个瑟夫莱迎上前来。他们正准备包围他。

他听到身后有人走来。

“是我。”查卡托的声音说。

卡佐情不自禁地露出疲惫的笑容,这时老人的背抵在了他身后。

“我们背靠背战斗吧。”剑术大师说。

经由这简单的碰触,卡佐发觉了一股仍旧存在于他体内,而先前没能察觉的力量。埃克多举起,行云流水般刺出,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金铁交击声在他身后响起,卡佐嘶吼一声,挡住一次攻势,细剑随即刺穿了一名黄色眸子的瑟夫莱战士。

“我来了你高兴吗?”查卡托咕哝道。

“反正我都占上风了,”卡佐说,“但我不介意有人帮忙。”

“我怎么没看出来?”

卡佐刺出一剑,挡住了对准他手臂的一次还击,随后将敌人逼退。

“有时候我太急着下结论了。”卡佐承认。

他面对的那两个瑟夫莱同时朝他攻来。他偏转其中一个敌人的剑,让他刺穿了自己的战友,然后脱手放开佩剑,一拳打在那人的脸上,令他蹒跚退后。与此同时,卡佐也拔回了埃克多,重新摆出守势。

卡佐听到查卡托哼了一声,接着背上好像被什么刺到了似的。他三两下干掉那个步履不稳的瑟夫莱,然后转过身,及时挡住朝查卡托斩来的一剑。他们周围的战斗已接近尾声,查卡托的部下将仅剩的一小群瑟夫莱团团包围起来。

查卡托重重坐倒,捂住腰间。卡佐看到血液从他的指间涌出。色调深沉,几近乌黑。

“我想,”查卡托咕哝道,“是喝酒的时候了。”

“让我先给你包扎吧。”卡佐说。

“没必要。”

卡佐弄来一把刀子,在一个瑟夫莱的衬衫上割下一长条,紧紧地裹住查卡托的身躯。伤口是刺伤,非常深。

“给我把那该死的酒拿来就好。”剑术大师道。

“酒在哪儿?”卡佐只觉喉头发紧。

“在我那匹马的鞍囊里。”查卡托喘息着说。

卡佐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匹马:它聪明地跑到了离战场很远的地方。

他拿出一瓶佐·布索·布拉托,然后大步回到他的剑术老师等待之处。他垂着头,有那么一会儿,卡佐还以为自己来得太晚了,可老人随即抬起手,递给他一只开瓶器。

“它也许都酸了。”卡佐一屁股坐在他的导师身边,提醒他。

“也许吧,”查卡托赞同道,“我还准备把它留到我们回到维特里安的家里时再喝呢。”

“等到那时也不晚。”

“到时候可以喝另一瓶。”

“好主意。”卡佐附和道。

软木塞拔出时还很完整,考虑到这酒的岁数,这着实令人吃惊。卡佐把它递给查卡托。老人无力地接过酒瓶,闻了闻。

“得先闻闻看,”他说,“啊,真棒。”他举起酒瓶,喝了一小口,然后闭上双眼,露出微笑。

“不算太坏,”他喃喃道,“尝尝吧。”

卡佐接过瓶子,犹犹豫豫地喝了一口。

战场瞬间消失不见,他感受到了维特里安的温暖阳光,闻到了干草、迷迭香、野茴香和黑莓的气息——但掩盖在这些之下的,是某种无法捉摸的味道,仿佛完美的日落般难以言喻。泪水无法抑制地涌出他的双眼。

“它太完美了,”他说,“太完美了。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一直想找到它了。”

查卡托的唯一回答便是脸上残留的淡淡笑意。

“我去告诉他们是我做的,”梅丽说,“我去告诉他们,你们根本不在场。”

里奥夫摇摇头,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不,梅丽,”他说,“别这么做。而且他们不会相信的。”

“我不想让他们再伤害你了。”她解释道。

“他们不会伤害他的。”爱蕊娜用刻意压低的紧张嗓音承诺道。

不,他们会的,他心想。而且他们还会伤害你。但如果我们能阻止他们检查梅丽,不让他们发现她的不对劲,她也许还有免受伤害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