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7页)

终于,他们来到一间有光的屋子里。这里是整间屋子的起居室,阳光条件最好,闲暇时主人们往往喜欢坐在这里晒晒太阳,聊聊天。凯勒尔以前也多次参加这种家庭聚会,对于尚无家室的他来说,这地方经常可以让他感觉到家庭的温馨,留下过许多美好的回忆。可是现在,这里竟也是冷冷的。

他突然停下脚步,面前是一架纱帘,在帘幕后面,一个女性人影背对着他,静静坐在圈椅中,一动不动。凯勒尔深深弯下腰去,嘴唇几次张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过了片刻,反而是那女子先说话:

“凯勒尔将军,是你来了么?”

“是,夫人。是下官……下官……下官带来了坏消息……”

凯勒尔结结巴巴地说道,他原先已经千万遍考虑过如何措辞,但到了此刻,却一句话也想不起来。他哆哆嗦嗦举起手中木匣,想要递过去之后便转身逃出这屋子再也不回来。可是不知为何,往日强壮结实的臂膀此刻却全没了力气,手举了半天也没能伸出去。正在此时,他听见帘幕那头传来轻轻的声音:

“他死了,是么?”

“……是,是的。军团长大人牺牲了……都是下官的错,下官未能恪尽职守,最后交战时不在大人身边……下官,下官只能将这个带回来……”

凯勒尔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将装有卡尔达克骨灰的那个木头匣子举过头顶。然而里面并没有伸手来接,那位女子发出一声几乎听不清楚的幽幽叹息,缓缓站了起来。

“战争胜利了……可是我的丈夫却死了……多么希望你是在说谎啊,凯勒尔。”

后面似乎还说了句什么,但凯勒尔已经听不清楚,他只看到帘幕中那背影肩头在微微抖动,隐约伴随着轻微的啜泣声……凯勒尔心中如刀割般难受,他将骨灰匣子交给旁边的小女仆,向着帘幕中深深拜伏:

“请夫人千万节哀,大人虽然身故,可赤龙军团还在,下官……下官等一定竭尽全力,为军团长大人报仇!”

“……报仇么?就算报了仇,也不能让他回来了……那时候,说好的,春天一到就接我回家……后来又写信说战争结束就回来……可如今,春天早过了,陛下的大军也回来了,他却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有人告诉我他的消息……每天都在等人来,可每天又怕有人来……凯勒尔,凯勒尔,我是多么的感激你,又是多么的……痛恨你呀。”

听到帘幕中这些喃喃呓语,凯勒尔再也不忍心待下去。他再次深深的鞠躬行礼,然后便硬着头皮请求告退,里面当然也没有拦阻,凯勒尔一步一步慢慢的退出房间去。

在最后跨出起居室房门的时候,凯勒尔看见帘幕后头那人正站在窗台边上,逆着阳光,形成一个清晰的剪影。这幅画面他很熟悉的——从前卡尔达克夫妇常常这样依偎着站在窗台前面观赏外面风景,可是如今,那里只剩下孤零零一个身影独自站立,说不出的孤单寂寞。

几乎在同一时刻,卡奥斯皇宫中的宴会也已经达到最高潮。宾客们在皇帝与宰相的亲自带动下,都接连举起手中的酒杯,一次又一次为此番立下战功的将军们祝酒庆功。

虽然宴会邀请的客人各式各样,但其中最多的当然还是军人——所有参与过出征的将士,只要是有点身份地位的,都被邀请进入皇宫饮酒叙谈,而普通士兵则被安排在军营中庆祝。就连负责留守的军团,只要不是正在执勤巡逻的,也大都享受到同样待遇。所以此刻,卡奥斯皇宫大殿中英气逼人,帝国军团的精锐都集中在这里了。

皇帝法兰脸上已经略有了几分醉意,但这尚不足以影响他的思考能力。看着宴会厅中一排排,一队队身披各色盔甲战袍的英武将士,卡奥斯的皇帝忽然扬声大笑。众将皆吃了一惊,回头看向御席,只见皇帝意气洋洋,站起来举起手中酒杯:

“诸卿,想朕自幼习武,少年时亦无大志,只愿此生为一武夫,卫国戍边足矣。后虽因机缘巧合,登上帝皇之位,可是在朕的胸膛里,仍然与诸卿一样,跳动的乃是一颗武人之心!”

几句话使得殿中诸将人人大受鼓舞,特别是那些青年将官,个个脸上都显出热切神色。只有站在皇帝身后的帝国宰相夫利斯,听皇帝说到“机缘巧合”时,眉毛微微跳了跳,眼中微微现出一丝笑意来。不过他的脸上表情依然是不动声色,皇帝也不可能注意到身后的事情,依然大声的说笑着:

“朕登位这二十年来,虽不敢说功勋卓著,却也不曾荒废度过。想朕即位之初,国中一片萧条;军中兵力捉襟见肘;朝中宿将各拥派系,朝廷纵有令谕,也难以执行……而南方那些国家,更是将我们视之为野人蛮族,肆意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