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6页)

如今就是这位王子跟龙君一起进入石塔,大门在他们身后隆隆关闭;王子的随从们开始在门外平地扎营。我缩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开始绕圈徘徊;我终于出了门,爬下楼梯尝试偷听,一步步向下凑,直到我能听见书房传来谈话声。他们每说五句话,我最多也就能听清一句,但能确定他们在谈跟罗斯亚打仗的事,还谈到黑森林。

我并没有很努力偷听了;对他们谈的事情,我也没有太大兴趣。对我来说重要性大很多的,是被救走的渺茫希望:不管龙君对我做的到底是什么,但这样吸取他人的生命精华,肯定有违王法。他也曾叫我躲开,不要被人看见。原因恐怕并不是我邋遢不体面——他一句话就能扭转这一点;怕是不想让王子知道自己做的事吧?要是我跪下来请求王子开恩,而他把我带走的话——

“够了。”马雷克王子说,他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遐想:这句话变得更清晰,就像他正走向门口。他听起来很生气,“你和我父亲,还有西格蒙德,你们所有人都像绵羊一样,只知道讲丧气话——不,够了,我不会轻易放弃这件事。”

我赶紧光脚跑上楼梯,尽可能不弄出任何声音:客房在第三层,我的房间跟书房之间那层。我坐在楼梯最高处,听他们的脚步声从下面传来,直至消失。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胆子直接违抗龙君的指令;如果他发现我在敲王子的门,一定会对我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但他已经在对我做可怕的事。如果是卡茜亚,一定会抓住这样的机会,我确信——如果是她在这里,她会去打开门,跪在王子面前求他搭救,不会像个惊惶失措喋喋不休的小毛孩子,而是像故事里受难的少女。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演练这个场景,太阳西沉,我一直在小声嘟囔着编词儿。等到黑暗终于降临,夜渐深,我心脏狂跳,偷偷下了楼,但我还是害怕。首先我到达更低层,确认书房和实验室熄了灯:龙君睡下了。在第三层,第一间客房门下透出一道橙黄色的微弱火光,而我看不到龙君的卧室门;它完全隐没在走廊远处的阴影里。但我还是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下——然后,我下楼去了厨房。

我对自己说,我饿了。我吃了几口面包和奶酪来给自己鼓劲儿,同时站在炉火前哆嗦,我再次上楼梯,一直上一直上,又回到自己房间里。

我还是无法迫使自己想象这样的情景,我来到王子门前,跪在地上,不失风范地娓娓讲述。我不是卡茜亚,不是任何特别的人。我只会哭得一塌糊涂,看上去像个疯子,而他很可能会把我丢出来或者,更糟糕的是,叫来龙君,让我受到应有的处罚。他为什么要相信我?一个身穿家织布罩衫的农家女,龙君家低贱的奴仆,半夜把他吵醒,讲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说什么伟大的魔法师专门折磨我?

我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房间,愣住了。马雷克王子,他站在我房间的正中,正打量着那幅画:他把我盖上的布片扯下了。他转过身,带着一丝怀疑的表情上下打量我。“大人,王子殿下。”我说,但又没完全说。我声音太小,他不可能听到,无非是一点儿难以辨认的杂音。

他看上去并不在乎。“那么,”他说,“你并不是他的美人之一,对吧。”他穿过房间,几乎只要两步:他往这儿一站,房间就像被缩小了。他一只手放在我的下巴上,把我的脸左转右转,来回看着。我傻傻地盯着他。如此靠近他的感觉很奇怪,有压迫感:他比我高,肩膀很宽,体重是那种几乎终生披坚执锐的类型,像肖像画一样帅气,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刚洗过澡;他的金发在脖根那里有些变黑,湿漉漉地卷曲着。“但或许你有什么特别的一技之长,比如个性甜美可人,足以弥补姿色不足?他有这类口头禅,对吗?”

他听起来并不残酷,只是在调笑,而且他居高临下对我笑的样子也似乎别有深意。我一点儿都没觉得受伤害,反倒是因为受到如此程度的重视而有些头晕,好像我还什么都没说,就已经得救一样。他大笑,吻了我,很高效地伸手脱我的裙子。

我吓坏了,像条试图跳出渔网的鱼,开始极力挣扎。但这就像是对抗石塔大门一样,根本不可能做到。他甚至没有发觉我在反抗。他又笑了一次,亲吻我的喉咙。“别担心,他不会反对的。”他说,就像我只有这一个反抗的原因似的,“他毕竟还是我父亲的臣属,就算他更喜欢躲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对你一个人作威作福。”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制伏我的成就感。我还是没有出声,我的反抗也仅止于胡乱地拍打他而已,一边自己还在奇怪:他当然不会这样做,马雷克王子不会的,他可是英雄;他甚至都不可能想要我。我没有尖叫,没有哀求,我觉得他甚至没想过我会有任何抗拒。我猜,要是在普通贵族的房子里,早就有某个心甘情愿的厨房使女主动溜进他卧室,甚至不用他自己去找。其实我自己都可能愿意接受他,要是他直接开口问,并且给我足够的时间克服惊诧,给他答复:我挣扎,更大程度上是本能反应,而不是我真的想要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