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6页)

“是偷来的吗?”我大声问道,一边把手伸进篮子里翻动,想驱散回忆带来的不安。

老爸继续进行着他的调查。他伸手摸了摸板条箱的一侧,那是坚固的厚木板,上面的白漆刚刷上不久,仅有的显眼标记是打在箱角的一个深绿色三角形,比我的手还要小。这是什么意思,我毫无头绪。

“也可能是赠予的。”老爸说。

他不必对我解释什么,因为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如果湖境人能和我们一起待在这个岛上,红血卫队也可以拥有其他任何方面的朋友,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王国。我们看上去弱小,因为我们意图如此。

我都不知道老爸是怎样避人耳目的,他极快极轻地抓着我的手说:“当心点儿,我的小姑娘。”

令他害怕不安的东西,却给了我希望。红血卫队的根基比我原以为的要深,至于银血族更是谁都想象不到。上校只是上百个首领中的一个,就像法莱一样。他毫无疑问是个反对派,但我能搞得定。反正他又不是国王,我有权利要求自己那公平的一份。

我学着老爸,也把碗里的食物倒进了地板上的裂缝里。“我好了。”我一说完,奇隆就跳了起来——他明白我的暗示。

我们要去看谢德——或者至少我们得如此这般大声说出来,说给营房里的其他人听。我的家人都心知肚明,甚至老妈也心里有数。我走出去的时候她给了我一个飞吻,我抓住它塞进了靠近心脏的地方。

我拉起领子,看起来就像是另一个难民,而奇隆根本不用乔装。士兵们没理会,我们很轻易地就沿着院子里水泥地上的白色粗线,远离了码头和海岸。

正午的日光下,我看见水泥一直铺到了山的缓坡上,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宽阔的、不知通向何方的路。地上的白线一直延续向前,但是有一条比较细的、明显掉了色的分支成直角伸了出来。在营地尽头,有一座高于岛上所有建筑的工事,就是由这条细线和粗白的主线相连的。它看起来和海岸上的机库很像,只是要大得多,极高极宽,首尾相接排列的话,足以容纳下六架飞机。那些偷来的东西,湖境人必定独有一份,所以我很想知道这里面有些什么。但是库门飞快地关上了,而且有不少湖境人逡巡在阴影里。他们彼此闲聊,手里的枪却紧紧握着,所以我的好奇心得等等再说了——也许永远都满足不了。

奇隆和我向右转,往8号和9号营房中间的通道走去。这两座营房高高的窗子黑洞洞、空荡荡的,显然没有人住——它们正等着更多士兵、更多难民,或者更糟的——更多孤儿。穿过营房的阴影时,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要接近岸边并不难,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个岛。虽然基地主体建设得还不错,但其他地方仍然荒芜一片,覆盖着沙丘、沙茅草包裹的小山、几小丛古树。荒草之中甚至连一条小径都没有,因为没有足够大的动物踩踏成路。我们隐蔽得很好,弯弯曲曲地穿过摇晃的草丛树木,抵达岸边。码头已然在一百码开外的地方,犹如一柄宽刃的刀子劈入海中。从这个距离看过去,巡逻的湖境人就像暗蓝色的斑点,前前后后地移动。他们绝大多数都只顾盯着远处驶来,正在靠近码头的货船。我的下巴都要惊掉了:这样巨大的轮船,竟然完全处于红血族的控制之下。而奇隆比我更专心些。

“完美的掩护。”他说着就脱掉了鞋子。我也跟着甩掉靴子,褪下袜子。当他把衬衫扯过头顶,露出那熟悉的、由拖网造就的精瘦肌肉时,我却没有学他:我可不想光溜溜地在秘密地堡里东奔西跑。

他把衬衫叠好,放在鞋子上面,摆弄了一会儿:“我可不认为这是个营救计划。”怎么可能?这里根本无处可逃。

“我只需要见到他,告诉他关于朱利安的事,让他知道事情的进展就好。”

奇隆的脸上微微抽动,但还是冲我点了点头:“沉下去,浮上来,应该没多难的,尤其是他们根本想不到会有人从大海的一边出现。”

他前前后后地拉伸身体,抖抖脚和手指,为游泳做准备。与此同时,他把法莱暗中的提示又复述了一遍:地堡底部有一个月池(译注:半潜船的甲板中间开有直通大海的豁口,便于钻井采油,称为月池。此处指秘密地堡和海洋的连接通道),连接着一个实验室。实验室原本是用于研究海洋生物的,现在充作上校的私人房间,不过日间他从不到那里去。门是从里面锁上的,但是很好开,走道也不难通过。每天的这个时段里,两边的铺位都没人,因为通往码头的通道是封锁着的,只有极少数湖境人卫兵会留在那里。我和奇隆小时候可碰见过比这更棘手的情况,比如从银血族的警卫前哨那里为老爸偷些电池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