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5页)

那人伤口中渗出的大量血液互相交叠,越积越厚,她看到伤口边缘已经凝结起许多血块,颜色迅速由红转棕,然后又变成瘀黑色,大片大片呈晶体状突起,堆积在皮肤表面。

顺着他手臂流淌下来的血也逐渐凝固,扩张速度快得不可思议,颜色不断变化,仿佛鲜活的霉菌。一块块血痂固化成形,既像盐,又像冰。

他再次将匕首浸入绿色液体中,然后继续切割,而他背后的两个同伴亦是如此。他因疼痛而皱起眉头。刀刃所经之处,鲜血骤然喷出,顺着体表的形状蜿蜒汇聚,凝固成一副抽象的铠甲。

“那液体是一种草药,能减缓凝血,使得他们可以控制血流,形成铠甲,”赛拉斯对贝莉丝低语道,“每个战士都要精心优化切割的方式,这是他们技艺的一部分。动怍敏捷的,就引导血液避开关节,以免阻碍运动,他们也会略去过多的甲胄。迟缓而强壮的人则让血痂遍布全身,直到厚重的甲壳跟机械人有得一比。”

贝莉丝无意开口说话。

可怕而细致的准备工作花费了很长时间。每个人依次在脸、胸、腹及大腿上切割,塑造出独特的血壳,形成坚硬的胸甲、胫甲、臂甲和头盔,颜色轮廓大相径庭,不规则的外形仿佛蔓延的岩浆,既像是有机生命体,又像是矿物。

艰涩的切割过程令贝莉丝反胃。目睹着铠甲从精细而痛苦的工序中诞生,她震惊万分。

经过残酷而美丽的准备,战斗本身跟贝莉丝预料的一样枯燥无趣。

三名血痂勇士互相绕着圈,每人挥舞着两柄宽阔的弯刀。奇特的甲胄拖累了他们的动作,使他们看起来就像身披奇装异服的动物。但那层甲壳比熟蜡处理过的皮革还要坚固,能挡住沉重的刀剑。经过漫长的挥汗缠斗,一名战士的前臂上掉下一团血块,于是他们中最敏捷的那个挥刀向他砍去。

但血痂族的血提供了另一层防护。那人的皮肉被切开之后,鲜血涌到对手刀刃上。没有了阻凝剂,血一遇到空气,几乎立即凝结成一团丑陋畸形的疙瘩,仿佛焊锡般牢牢咬住金属弯刀。伤者大吼一声,旋转身躯,迫使对方的刀脱手。那把刀怪诞地矗立在他的伤口上。

第三个人迈步向前,割开他的咽喉。

他动作迅捷,角度也很巧妙,虽然刀刃上溅到了快速凝结的血浆,鲜血又不断从参差不齐的伤口里涌出并固化,但他的刀没有被卡往。

贝莉丝惊骇之下屏住了呼吸,但那失败者并没有死。他双膝跪倒,显然很痛苦,但血痂立即封住伤口,救了他的命。

“看到他们在竞技场中有多难杀死了吧?”赛拉斯喃喃低语,“要取血痂族的性命,得用棍棒,而不是刀剑。”他迅速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嗓门紧张地说,观众的喧闹声掩盖了他的话音。“你得尽量多学着点儿,贝莉丝。你想要打败舰队城,对不对?你想逃出去?所以你得了解自己的处境。你在积累知识吗?老天为证,相信我,贝莉丝,我一直在积累。现在你明白了,用剑是杀不死血痂族的,对不对?”

她瞪大眼睛惊愕地望着他,他的逻辑虽然残酷,但很合理。他默不作声地搜集着一切信息。她猜想他在拱石城、成戈利斯和约拉克奇也是以同样的方式网罗钱财、情报、知识和线人,这些全是原料,都有可能转化为武器或商品。

她不安地意识到,他比自己要认真,而且认真得多。他始终都在准备与筹划之中。

“你必须得知道,”他说,“另外,还有许多别的事。有些人你也需要了解。”

接下来又是几场血痂族的格斗,每次都以同样怪异而野蛮的方式展开:他们身披形状各异的血痂盔甲,参与不同种类的格斗,通过程式化的招式,炫耀卖弄摩突克敌术。

然后,竞赛的方式改变了,参与者包括人类、仙人掌族以及城中所有非水生种族——蹬踏格斗术的角逐开始了。

参赛者像擂桌子那样用拳底碰人——这种攻击方式称为锤拳。他们不用脚面弹踢,而是用脚跟蹬踏,并施展出扫、拉、绊、撞等各种手法,动作敏捷而柔韧。

随着时间的推移,贝莉丝不断看到有人折断鼻粱,伤痕累累,甚至失去知觉。渐渐的,所有比赛场景似乎都混到了一起。她试图从中剖析各种可能性,试图记住眼前的一切,她觉察到赛拉斯也在作同样的努力。

海浪轻轻拍打着舞台边缘,她心中思索,不知表演何时结束。

贝莉丝听到人群中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起初像是隐约可辨的心跳,埋没在观众嘈杂的交谈声之下。但它逐渐增强,越求越响,越来越坚决,人们开始带着微笑环顾四周,并加入呐喊声中,情绪也愈加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