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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某个无比遥远的时期,地表世界的大部分土地沉没至海面之下,只有少数幸存者活下来将消息带到昆扬。这场灾难无疑源于某些太空邪魔的愤怒攻击,它们对人类和人类信仰的诸神都怀有敌意——这证实了更早的远古时代曾有另一场大沉没的传闻,诸神在这场沉没中未能幸免于难,连伟大的图鲁也不例外,它到现在还被囚禁在半宇宙城市雷莱克斯的水牢里沉睡做梦。传说称除了太空邪魔的奴仆,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外部世界长时间生存。因此,结论是还居住在地表的生物都与魔鬼有着邪恶的联系。相应的,地下世界立刻中止了与太阳和星光照耀下的土地之间的所有往来。通往昆扬的地下隧道,只要他们还能想起来,就被堵死或驻兵看守。外来者全被视为危险的探子和敌人。

但那是很久以前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来拜访昆扬的人越来越少,最终未被堵死的洞口不再驻扎哨兵。大部分人忘记了外部世界的存在,只有经由扭曲的记忆、神话和非常怪异的梦境才会偶尔想起,不过受过教育的人们始终记得那些基础事实。记录中最后的那些来访者——已经是几个世纪前了——并没有被视为恶魔的探子,对古老传说的信念早已磨灭。他们曾热切地向来访者详细询问奇妙的外部世界的情况。因为昆扬人的科学好奇心始终非常强烈,与地表相关的神话、记忆、梦境和历史片段时常诱惑着学者外出探险,然而没有任何人敢于尝试。他们对来访者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禁止他们回去和将昆扬确实存在的消息告诉外部世界,因为他们对地表世界终究不太放心。外来者觊觎黄金与白银,有可能招来非常麻烦的入侵者。遵守命令的人都活得很快乐,但存活的时间总是短暂得令人痛心,他们将对外部世界的所有了解全部告诉了昆扬人——然而并不足够,因为他们的叙述往往支离破碎和自相矛盾,你分不清该相信什么,又该怀疑什么。昆扬希望能有更多的外来者到访。至于那些不服从命令和企图逃跑的人——他们的命运就非常不幸了。萨玛科纳受到了热烈欢迎,因为比起他们记忆中来到地下世界的其他人,他所处的阶层似乎比较高,对外部世界的了解也更多。他能告诉他们许多知识——他们希望他能安于终生待在这里。

在第一次会谈中,萨玛科纳得知的许多有关昆扬的事实让他惊讶得难以呼吸。举例来说,他得知在过去的几千年间,昆扬人已经征服了衰老和死亡。因此人们不再会变老,除了暴力因素和主观意志使然,也没有人会死亡。通过调整生理系统,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在肉体上永葆青春和长生不灭。若是有人愿意变老,唯一的原因就是他要享受生活在一个被停滞和陈腐统治的世界里的感受,而且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重新变得年轻。除了实验性的目标,生育已经终止,因为这个主宰了大自然和有机生命竞争者的优势种族认为大量人口是毫无必要的。不过,有许多个体在存活一段时间后选择了死亡,因为不管怎么用最刺激的手段发明新的乐趣,意识存在的折磨对于敏感的灵魂来说,迟早会变得过于枯燥——尤其是对其中一些人来说,时间与饱腻感蒙蔽了原始本能和自我保护的念头。萨玛科纳面前这群人的年龄都在五百岁到一千五百岁之间,其中有几位见过来自地表的访客,但时间已经模糊了记忆。另一方面,以往的访客经常会尝试复制地下种族的长寿特性,但仅仅取得了非常有限的成就,因为分隔了一两百万年以后,两者之间已经演化出了种族差异。

令人惊异的是,这些演化差异在另一个方面甚至更加明显——比永生本身还要怪异许多的一个方面——这就是昆扬人能够利用经过技术训练的纯粹意志力量调节物质与抽象能量之间的平衡,甚至在牵涉到有机活生物的躯体时也是一样。换句话说,一名受过训练的昆扬人付出一定的力量,就能非物质化和重物质化其自身,若是付出更大的力量,使用更加微妙的技法,还能对他选择的其他物体做出同样的事情:毫无损伤地将有形物质转换为自由粒子和将粒子重新聚集成物质。假如萨玛科纳没有像他先前那样回应来访者的敲门,他大概会在极其困惑的情况下见到这批客人,因为阻挡这二十个人不等回应就径直穿过黄金大门的障碍仅仅是过程中需要耗费的力量和麻烦。这套技法比永生技法还要古老,任何一名有智力的人类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学会,但不可能完美地掌握。据说它在过去的亿万年间传到了外部世界,但只通过秘密教义和缥缈传奇辗转流传。外部世界的游荡者带下来的原始而不完整的鬼故事曾逗得昆扬人乐不可支。在实际生活中,这套技法有着一定的生产性用途,但大体而言乏人问津,因为这里没有需要使用它的理由。它留存至今的主要方式与做梦有关,梦境鉴赏家为了寻求刺激,使用它增进他们漫游梦境的逼真度。通过使用这种方法,某些做梦者甚至以半物质的方式造访过一个怪异而朦胧的地方,那里有土丘、山谷和变幻莫测的光线,部分人认为那就是早被遗忘的外部世界。他们会骑着他们的牲畜前往那里,在和平的年代重演上古先辈的壮丽战事。有些哲学家认为,在这种时候,他们实际上接触到了好战祖辈遗留下来的非物质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