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册 第十一章 海水直下万里深(第3/5页)

刚才小榕就是迈入了太极图的范围之内,才会忽生异变。罗中夏抱着小榕后退了几步,她的表情这才稍微舒缓了些,只是呼吸仍旧不甚畅通,白皙的脸庞越发显出一种病态的透明,整个人陷入昏迷之中。

“罗小友,咱们真是有缘分。长椿旧货店、云门寺、高阳洞,每次管城七侯临世,你我总能相逢。”韦势然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惫,几分感慨。

“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榕她怎么了?”罗中夏没好气地问道。

韦势然丢给他一粒药丸,给小榕服下,又指示他把小榕抱得离太极圈远些。小榕身上的异状,这才有所缓解,虽然仍未苏醒,呼吸却均匀多了。

“笔冢主人的用心,真是夺天地之机,不是我们这些凡人所能揣摩的。”韦势然这时候居然还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膝盖,晃头感慨。罗中夏刚要发作,韦势然缓缓举起一只手让他安静,转了一种口气道:

“这些事也不必瞒小友你,你该知道,这南明山的高阳洞里寄寓着管城七侯中的一支。诸葛家那些笨蛋一直把注意力放在石梁与云阁崖,却没人想到这浅浅的高阳洞内居然另藏玄机。我前几日亲自到了南明山,参透了进入里洞的关键在于沈括的题壁,便想闯入一探究竟。”

“哎哟哟,您居然亲自上阵,身先士卒,实在难得。”罗中夏讽刺地插了一句。当日他们拼尽全力破开了王羲之的天台白云笔,却被尾随而至的韦势然坐收了渔翁之利,此后他一直耿耿于怀。

韦势然道:“在云门寺你也见到了,为了锁住天台白云笔,笔冢主人花了多少心思来构筑困笔之局,又是智永的退笔冢,又是辩才怨灵,甚至连青莲笔都计算在内,环环相扣,致密至极。我原以为那已经是极致,可没想到笔冢主人在这高阳洞内设下的困局,竟还在云门寺之上!”听他的口气,是真的十分敬佩。

“什么极致?不就是沈括的石液墨海吗?有什么稀奇。”罗中夏不屑道。

“石液墨海不过只是个盖子而已,真正的玄机,你已经身处其中了。”韦势然突然一指四周,“你可知这鼎是什么鼎?这砚又是什么砚?”

“嗯?”罗中夏一下子被问住了,这爷爷与孙女一脉相传,都喜欢让人猜谜语。

“彼得或者诸葛一辉没告诉你南明山中最著名的两块摩崖石刻是什么吗?”

罗中夏立刻答道:“葛洪的‘灵崇’与米芾的‘南明山’,今天我已经都看到过了。”韦势然点头道:“不错。而这大鼎,就是葛洪的炼丹鼎;这砚,却是米芾从宋徽宗那里讨来的紫金砚。”

相传米芾是个砚痴,一日觐见宋徽宗时,为其写完字以后,竟朝宋徽宗身后伸手一指,说陛下您能否把桌上这方砚台赏赐给我。宋徽宗知道他是个砚痴,又爱惜他的书法才能,遂赏赐给了他。这一方紫金砚从此名声大噪,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字。

想不到今日竟在这里看到了实物,还被韦势然坐到了屁股底下。

“其实,你不觉得在整个南明山的摩崖石刻里,有一个人的地位一直很奇特吗?”韦势然忽然换了一个听似完全无关的话题。

“是谁?”

“处郡刘泾。”

韦势然这么一说,罗中夏忽然有了些印象。诸葛一辉曾经提及他的名字,似乎是与米芾同一时代的人。南明山两大镇山之题壁——葛洪“灵崇”与米芾“南明山”,与这个处郡的刘泾关系密切。葛洪的字下,唯有刘泾的议论赞颂最为显要;而米芾的题壁,干脆就是刘泾亲自请来的。

“难道说,这个刘泾其实也是笔冢主人的化身?”罗中夏猜测。这并不是什么毫无根据的推理。在云门寺的时候,他们就发觉笔冢主人曾经化身萧翼,从辩才手里骗来《兰亭集序》。他在唐朝这么干过,没有理由不在宋代也干一次。

罗中夏想到这里,呼吸有些急促:“这么说的话,莫非葛洪与米芾的笔灵,就是藏在这里的七侯之一?”

“非也非也,这鼎与砚只是镇守笔灵的器物,却还算不上笔灵。但小友你想,葛洪、米芾何等人物,其地位比起李白、王羲之亦不遑多让,他们亲手用过的器物,那也是上上之品。而笔冢主人竟不惜把这两位高人的鼎、砚藏在这深山里洞之内,设成一个精密繁复的笔阵,作为镇护看守之用,可想而知,这藏在高阳洞里的七侯之一该是何等尊贵!”

罗中夏道:“听起来你已经全都了然于胸了嘛!”

韦势然苦笑道:“你还没看到吗?我若了然于胸,何必困在笔阵里枯坐等死?”

“什么?”罗中夏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韦势然的言谈太过镇定,他几乎忘了这老头如今是身处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