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壮阔(第3/7页)

小石头散落在枯黄的野草间。君陌沉默看着这些草与石,想了很多事情,叶苏死了,证明观主不在意道门的前景,证明他不在意昊天信仰的根基,证明他不在意昊天变弱,这是为什么呢?

他的视线离开草与石,落在灰暗的天穹上,然后想到了一种可能,彼处有她,此处有她,此处就在人间,离人间最近,若信仰削弱,自然是此处的她首先变弱。当然,首先这要证明确实有两个她。

君陌无法证明,只能通过观主的行事进行大致地模拟,因为那样能够最好地解释观主为什么这样做。

桑桑没有回到神国吗?还在人间?

君陌的眉头皱了起来,无论观主是领奉神国之她想要杀死桑桑,还是自行想要杀死桑桑,他都不能接受。

或者是因为对手最想做到的事情,便一定不能让他做到,但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在人间的她……是桑桑?

君陌认为宁缺也应该算到、或者知道了这种可能,那么他一定会离开长安城,去寻找她的踪迹。

对于这一点他没有任何怀疑,因为他很了解宁缺和桑桑,他知道对宁缺来说,桑桑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是整个人间。

宁缺离开长安城前会做些什么?元十三箭离开长安城,便会失去千里杀人的神威,他一定会想着要试试。铁箭会射向何方?不会是西陵神殿,有桃山清光大阵的庇护,大师兄都无法进入,铁箭也不能。不会是金帐王庭,更不会是燕国或东荒,只能是这里。

是的,宁缺这时候正瞄准着悬空寺。

君陌这样认为——宁缺离开长安,很想他能早些回去,他虽然不自恋,却很平静地知道自己的强大。

换句话来说,这样的选择最划算。

宁缺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他要消耗掉一道甚至有可能是数道铁箭,那么便一定要收获最大的利益。

思至此时,君陌抬头望向峰间极高的一处崖坪。

讲经首座在那里。

数年前,讲经首座被大师兄和他轮番狂砸,后又被桑桑所震,受了些伤,一直在清修。

但他坐在崖坪间,这座巨峰便仿佛永世不会倒,那些黄庙里的僧人和部落贵族的武装,便永远不会失去信心。

君陌决定了自己要做些什么。

从把石头扔到草里,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无论是对面的敌人还是义军,都渐渐变得诧异起来。

君陌拔剑,所谓拔其实只是把铁剑举起来,那道方正宽直的铁剑,指着灰暗的天空,很像火把。

在他身后,最忠诚、也是最勇敢的数千名奴隶一阵骚动,因为这并不是进攻的信号,这让他们很困惑,很不安。

再如何困惑不安,也不能违背军令,峰前原野上的义军们缓缓向后退去,如潮水一般。

数千名奴隶负责压阵,最后方退,目视着站在草甸上的君陌,虽然还是不解,却并不担心。

君陌从来没有宣称过自己是解放者,是领路人,是仁慈的神或人间的佛,但在这些奴隶们的心里,他就是大慈大悲的救世主,就是要带引自己进入极乐世界的真正佛。

佛,自然不会有事。

七念手掌横在胸前,念珠随风轻摆,庄严的身外法像,在晦暗的光线里若隐若现,威势无双。

“你要做什么?”

他看着君陌,隐隐有些不安。

数万奴隶正像潮水一般退去,黑压压席卷天地间,湮没石与河,吞噬遇到的所有,画面很是壮阔。

君陌没有回话,握着铁剑向前走去,向数万敌人走去,虽孤身一人,画面却更加壮阔。

铁剑割破寒风,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瞬间。

君陌要闯山,再次闯山。

当年他手执铁剑,站在青峡之前,数万铁骑便不能再向前踏进一步,今日他要闯山,这数万人可否能拦得住?

七念和悬空寺戒律院的那些佛宗强者,联手或者要胜过他的铁剑,但般若峰如此大,怎么能守?

只要不惜代价,他总可以闯进山峰,只是七念非常不解,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君陌为什么要这样做?

前次闯山,因为他要救小师弟,此番闯山,亦是如此,他要让小师弟放心地离开长安,去做他的事。

有道理,有理由,这事便做得,可以理所当然地去做。

晦暗的世界里,铁剑破风而起,厮杀之声震天而响,无数残肢断臂,开始飞舞,无数鲜血开始泼洒。

佛经颂唱之声不绝,高寺远钟悠扬,佛宗气息大盛,无数强者围攻而至,却始终无法吞噬那道剑光。

君陌开始闯山。

一闯便是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之后的三更半夜,君陌终于来到了般若峰那道极高的崖坪上,又至清晨,他终于来到曾经的梨树下。

蔓藤那边的山道上到处都是僧侣的尸体,鲜血像溪流般不停淌着,他的身体也已经完全被血水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