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微酸袅袅--大头大头,下雨不愁(2)(第2/4页)



  我发现顾达发数学作业的时候,其他人的练习卷他都是正面递过去的,可是发给我的时候永远是反面。有时我不在座位上,他就会把我卷子倒扣在课桌上,空白的一面朝上。

  他一定是觉得我的卷子错得离谱错得不堪入目所以才这样吧。

  我有时会愤恨地望着顾达的背影偷偷发誓,发誓有一天我的数学一定要考过他,让他的眼镜碎满地,下巴大牙全部都惊讶地掉下来——虽然我知道这个实现的可能有多么的小,顾达的数学好得吓人,连我们数学老师都说他脑袋里藏了一台精密的数学计算仪器。

  想想总可以吧?生命是因为有梦想才丰盈起来的呀。

  那一学期的期末考我的数学依然没有任何起色,毫无悬念的年级垫底,不过谢天谢地我终于考到了两位数的分数,不至于像上次月考那么丢脸。

  我把我所有的希望倾注在暑假两个月时间里,我希望开学的时候我的各门功课都能有所起色,特别是数学,最起码要能及格。

  我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暗无天日的学习,只有傍晚的时候才会踩着脚踏车,骑上三十分钟去小吃街吃臭豆腐。

  老实说,我也不是真的那么热爱吃臭豆腐,我只是想在小吃街"偶遇"一下林安顿。他家离小吃街很近,没道理我天天去都遇不上。

  那时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我想遇上林安顿,我只知道每次遇到林安顿前我都很不开心,可是他出现之后我就会变得很开心,他像是我的福星一样。

  可是林安顿好像放弃吃臭豆腐这件人生大事了,暑假整整两个月,我都没有在小吃街上遇见过他。相反,我每次去都能看到顾达——他的妈妈原来也在那条小吃街上摆摊,卖的也是臭豆腐。

  我第一次看到顾达的时候揉了三次眼睛,不敢相信在学校里看起来那么骄傲那么资优的顾达居然是靠臭豆腐养大的。而且他炸臭豆腐的样子还非常的娴熟,他招揽客人的时候笑容热情亲切,那些初中小学的学生妹很多都是冲着他去的吧,不怕油点的围在热锅边痴痴的望着他,或者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哈哈哈哈自己笑得很大声。

  我其实非常不想看到顾达,因为他好像总是时刻提醒我,我人生中曾经考过一个"9分",可是顾达每次总能大老远就认出我来,害我不得不"照顾同学"生意,放弃了原先一直支持的臭豆腐摊。

  我对顾达最初的好感就是建立在这个暑假的臭豆腐上的——不是说顾达的臭豆腐炸得特别好吃,而是他对自己的出身那种不卑不亢不躲不闪的态度让我暗暗钦佩。

  2005年8月5日傍晚18点47分36秒,这座城市的城管们又再一次降临小吃街。顾达的妈妈训练有素的把"做案工具"都丢上小车,顾达也不甘落后的收拾好给顾客坐的小板凳,然后把一个锅盖和捞臭豆腐的大勺子塞到我手里,冲着还傻愣愣的我喊:"快跑呀!"

  我左手锅盖右手大勺子,跑得张牙舞爪,头发都散开来吹了一脸。我真是不明白,我又不是摆摊的我为什么要跑呀?

  我郁闷地跟着顾达左躲右闪的,觉得一切都荒谬透顶。

  跑了很远的路才脱离危险,顾达接过我手里的锅盖和大勺子放到车上,忽然皱着眉头看着我的手腕内侧轻声说:"对不起。"

  我一看,原来是那里不知何时被烫起了几个小水泡,还有被油点溅到的黑印子。奇怪我刚才竟然没觉得疼,被顾达发现之后才忽然火辣辣的灼烧起来。

  顾达的妈妈很歉意的搓着手,叫顾达带我去擦药。

  我站在狭窄阴暗的弄堂里,两旁是违章搭建的筒子楼,头顶上横七竖八的挂满了老人小孩的衣服,墙缝里生长着生命力旺盛的杂草。

  原来这便是顾达成长的地方。这便是顾达的家。

  他沉默的领我上楼。楼梯又黑又窄,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角落里突然蹿出的黑猫把我吓得魂飞魄散,拍了好半天胸口。黑暗中,顾达忽然拉住我的手。

  "很黑。小心。"他说。

  我窘迫的很想把手抽回来,可是想着若是没有顾达领着我,我一脚踩空红颜薄命在这那我岂不是冤死了。所以我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被顾达牵着。

  顾达一家住在顶楼,阁楼那个低矮得站不直身体,小得只放得下一张床的小空间就是顾达的卧室。床的正上方有一个小小的天窗,安着块透明的玻璃,有几缕夕阳漏下来,天空是一种淡淡的青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