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 纵情(第4/6页)

张殷殷再为自已倒了一碗酒,用颤抖的右手端起酒碗。她的手抖得实是厉害,一碗酒倒是泼出了一小半去。此时一只宛若夜兰的素手从旁伸过,取去了她手中酒碗,一个女子声音笑道:“这么好的酒洒了可是太可惜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张殷殷纷乱的心绪就渐渐平静,她抬首向前望去,眼中却是一片模糊。她伸手一拭,才知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张殷殷只觉自己有满腹的委屈无处倾诉,哭嚷道:“师父,他竟然如此狠心!我不怪他订亲成礼,可是……可是他怎也不该说全不记得前事了。还说什么是因为入了地府,喝过孟婆汤所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苏姀一仰头喝净了碗中酒,顺手丢了空碗,依着抱膝痛哭的张殷殷跪坐下来,把她揽入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如云秀发。在苏姀温柔的抚摸下,张殷殷的哭声渐渐低,师徒两人一坐一立许久,室内沉寂下来。

突然苏姀打破了沉寂,道:“此事虽然巧了些,但也非是不可能,他说的该是实话。”

张殷殷猛然抬头,道:“什么?”

苏姀道:“从地府还魂可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道德宗三清真诀传承自广成子,据我所知,里面就有三种以上锁魂固魄,重招生魂的阵法。六道阴阳阵,碧落黄泉法,太乙乾坤咒施展出来,都有逆转天地阴阳,强改轮回果报的大威力。不知道这些年来的道德宗弟子成不成材,在紫微闭关后是否还有旁人能用得出这三大道法。可就算用不了这三大道法,也还有一个差强人意的三洞飞玄阵勉强能有点类似效用。孟婆汤喝下后确有使人忘却前生记忆之效,可那是忘却所有,如你刚刚所说,他是认得你的,与旁人的交往也看不出忘记了什么,只是记不得与你有关的事,这就有些奇怪了。难到他喝孟婆汤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

苏姀顿了一顿,续道:“孟婆汤这一节先不管,其实最奇怪的是他魂魄如何入的地府。我从你眼中窥得他隐约影像,看他魂魄稳固,心志如钢,又有诸多宝气加护,就算魂魄离体,寻常阴司鬼卒绝拘不走他的魂魄。除非……有什么厉害法器能够贯通阴阳,将他的魂魄直接送入地府。但如此一来,他就是生魂,可不受阴司号令,又为何会喝了孟婆汤?奇怪,奇怪。”

苏姀苦思不定之时,张殷殷忽然抬头问道:“师父,喝了孟婆汤后还有解救之方吗?”

苏姀这一次倒是一怔,道:“我当年虽也到地府玩过几次,还真没注意到这个。阴司地府诸事与凡间完全不同,孟婆汤就算有解,解方也须到地府中去找。若我身还自由,下一次地府也不算什么难事。我们妖族本就不受地府所辖,虽然少不得要和那些阴兵鬼卒打上几场,但权作活动活动筋骨了。但就算是下了地府,也不一定能得到解方,这孟婆汤是地府用来平衡轮回分离阴阳的,怎可能轻易有解?”

“解方须到地府中去寻找吗?”张殷殷想着,完全没有听到苏姀后面的话。

弯月如钩。

石矶极缓极缓地抬起头来,双眼刚一越过藏身的巨石,即凝止不动,慢慢张开了双眼。她周身冰冷,半丝人气也无,几与周围巨石无异。

此时身旁传来一个浑然厚重的声音:“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的?非是我辈正道所为啊!”

石矶慢慢转头,狠狠地盯了身旁那意态潇洒,迎风虚立的李白一眼。她只字片语未说,只是又转回头去,凝望着凭崖而建,似是稍大些的风就能将之吹落去的木屋。她只悄开口说话,藏身匿踪的道法立泄,很有可能为木屋中清修的姬冰仙所发觉。

至于李白,他道行远超姬冰仙和石矶,与道德宗诸真人相去只是一线。他无论是站是坐,是言是笑,都不会为人所发觉,所以说此刻他是十足十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石矶不再理会碟碟不休的李白,反手自腿侧抽出一把尺许长的短剑。短剑通体透着暗紫光华,其薄如纸,甫一出鞘,剑锋上即泛起数十个紫芒凝成的咒符,绕着剑锋不住旋动。

一项法宝威力大小,基本上是由本体材质,本体咒法,附加材质及临时持咒等部形成。可以说一件法宝由什么制就,上面附带了什么咒法阵图,基本上就决定了这件法宝的威力大小。至于附加的威能则起到辅佐之功,或是为法宝增加些额外的威能,或是提升法器本身的威力。而在某些制器大家手中,附加威能则可起到画龙点晴之效,使整件法宝脱胎换骨。除此之外,修行者往往炼有数种法门,可以靠持咒临时增加法器威力。

石矶这把短剑本身不弱,然而却要较姬冰仙的四方甲差得远了。她道行有限,无法驾驭更加强悍的法宝,是以使了几个小手段,诱使着酒兴正浓的李白设注下赌。李白又哪料得到以云中居如此名门,弟子设赌时竟然还会出千?是以大败亏输后不得不为石矶所佩的石中剑加持咒法,倍增其威力。只要他跟在石矶附近,就可以不断为石中剑持咒,增强其威。这于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然而一路跟着石矶穿峰过宫,碾转来到这常阳宫一角的断崖处,再看着石矶虎视眈眈地盯着木屋,就连生性豪放率真的李白也感觉到有些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