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烟波(第4/6页)

含烟柔柔淡淡地道:“若尘师兄乃是紫阳真人亲传弟子,位尊辈高,又比我年长一岁。只是我宗不同宫脉之间不论辈份。是以含烟这一声师兄,其实是高攀了的。”

纪若尘不知为何,头脑忽然糊涂起来,吱唔半天,也不知当如何回答。好在玉玄真人轻咳一声,已经开始授课了,这才算稍稍解了他的窘迫。

整整一个上午,纪若尘只觉飘飘荡荡,如在云中,如在雾里。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经文上,脑海里,全是身边那如水含烟的雪肤冰肌,素色双唇,玉指纤骨。至于玉玄真人讲了什么,他其实一点都未听进去。玉玄所授的精微道法,此刻皆如清泉涤石,过不留痕。

如这般似在云里梦里的,那时光就过是格外的快些。纪若尘只觉玉玄真人刚授课不久,就已到了黄昏时分。

向玉玄真人见礼已毕,纪若尘方才恋恋不舍地慢慢出了精舍。直到此时此刻,他都有些不敢确定,身边那若隐在江波水烟中的女子,究竟是真,抑或只是他的春梦一场。

纪若尘猛然停步,回头望去。玉玄真人正徐徐行向远处,在她身后跟着的女子足下总是升起淡淡云烟,如足不履地般渐行渐远,不是那含烟,却又是谁?

纪若尘这才敢确定方才所见是真非梦,登时心中一阵欢喜,又是一阵慌乱。那淡淡云烟如此渺然,仿佛一阵山风吹过就会消散无踪。他猛然想起明日还有玉玄真人的课业,心中登时大喜。

纪若尘呆望着玉玄真人和含烟远去,这才加快脚步向太常宫奔去。

远处的玉玄真人此时轻挥手中拂尘,微露笑意,道:“看那纪若尘对你大为有意,真未想过会如此顺利。不过含烟,你今后也不能轻忽了,免得前功尽弃。”

含烟默然良久,方才低声答道:“此事关乎丹元宫兴衰,师父放心,含烟……定会尽力。”

玉玄真人叹息一声,道:“你能有此心,就是最好。含烟,我知此事十分难为了你,只是你是我宫中最杰出的弟子,惟有你最是适合。况且我辈修道人一生所求的无非是大道正果。你若能与若尘有缘,这今后大道有成,自然不难。这……就算是对你补偿一二吧。回宫后你好好休息,明日还有一天的课业呢!”

纪若尘一路快步行去,不多时已遥遥看到索桥。云风道长已立在那里,等候着护送他过桥。遥望见云风道长时,纪若尘忽如一梦初醒,“啊”地轻呼了一声。

直至此时他才发现,刚才玉玄真人讲授的课业竟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此时回想,脑中完全是一片空白,惟有含烟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深刻心底。

“怎么,忘记了什么东西吗?没关系,我随你去取就是。”云风道人道。

“啊,不是,我只是想起还有一样功课没做。云风师兄,我们这就回太常宫吧。”

云风道长微笑道:“若尘,你勤修精进是好事,但也不可操之过急。三清真诀首重体悟,很多时候勤修未必有效。”

纪若尘点头应了,心中却觉得极是疑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那如笼烟水中的女子如此神魂颠倒,竟然连一向专心的课业都荒废了。一想到荒废课业,纪若尘忽然想起了洛风。

那满身仙气,望而不凡的肥羊似正在冥冥中对着他冷笑,而后大喝一声:“小贼!还我命来!”

纪若尘全身一颤,刹那间冷汗遍体,足下一滑,就此向铁索桥下万丈深渊坠去!云风道长斜飞而下,一把抄起纪若尘,又将他拉回索桥之上。

纪若尘收摄心神,一边与忽急忽缓的山风相抗,一边一步步沿着索桥向前行去。但没走两步,他又忍不住想着:“都说人冤死后可能会化作厉鬼索命,那头谪仙肥羊被我闷棍打翻,会不会也来找我偿命?那时该如何是好?若我道术象太微真人一样高明,也能放出九霄天雷符的话,他找来时,说不定拍一个神符就能将他给化了。可是真糟糕,竟然荒废了一天课业!万一将来事情败露,我道行浅微,又哪能逃得出西玄山去!纪若尘啊纪若尘,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小命都要不保,竟然还有如此闲心色胆!这样下去,你和那些肥羊又有什么区别?掌柜的早就说过,骗肥羊只能骗上一时,所以打闷棍要即快且准。连肥羊都骗不久,真人们个个神通广大,你还真以为能瞒天过海一辈子吗?”

他越想越是后怕,脚下一软,险些又从索桥上掉了下去。至于那如水似烟的女孩,早被无边无尽的恐惧给冲到千万里外去了。

不过此时已是多事之秋。

次日仍是玉玄真人授课,纪若尘略有些心神不宁地步进精舍。他昨天根本就没听玉玄真人讲了什么,所以只是苦修了一夜了太清真诀。好在玉玄真人并未询问功课详情,只是让他在含烟身边坐下,又开始自顾自的传道授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