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河川沿着心之所向(第2/9页)
男生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目光灼暖,短碎发梢仿佛正蒸腾着一缕一缕的透明热气,耀眼的红。
渊阳抽出新课本,淡淡点头,“季渊阳。谢谢。”
从窗棂看过去的春色。
鲜脆的,新嫩的,绿意无疆。棉城的春天也是这个样子。渊阳想起明英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安染经常拿着从花树上摘来的海棠热忱地插在他家水瓶里,即使过不了几天会焉掉,依然乐此不彼地摘了一回又一回。
迁移是不是就如同当初那些被迫脱离的花朵一样,过去的存在会渐渐变得渺茫而不知所踪。
所有原本可以触摸的风,看见的白屋顶,沐浴过的阳光,以及只在彼此间盛放的笑靥,如今更没有可以具象的理由。
那个“过去的我”和“过去的你”,究竟去到了哪里?
“下面这一段……请这位新同学来朗读。”
张存远察觉到身后毫无动静,赶在老师重复之前,向后撞了一下课桌。
渊阳茫然地站起身来,眼光扫过前桌,看见男生将课本竖得笔直,笔端定在某一点附近,立刻会意过来。
流畅念出,“Thefaxhasgreatlychangedofficework……”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铃响,渊阳收拾了书包出门,在走道上系松掉的鞋带时,一双擦肩而过的淑女鞋突然折回,在他面前停住。
渊阳起身,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面孔,思绪仿佛一时找不到边际。直到齐整刘海的女生开口:“早晨真的很感谢。”又补上一句:“昨天在姑姑家过的夜,从来没坐过轮渡,真没想到自己会晕船。”适才想起是这么一回事。
也只是略微点头,偏开一步绕过去。
苏贞贞迟疑微秒,小跑几步跟上他。“哎,一起吃中饭吧!”等到看清渊阳空空的手心,她怔了怔,“你不去吗?”
“嗯,我还有点事,今天不去了。”
“……这样。”
原本平行的速度随着她的突然顿住变成了物理学上的单向前进。渊阳只觉得右旁一空,隔了三四米,他停下,转过身来。
或许是因为再找不到话题接下去,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冷淡态度,女生握着饭盒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渊阳轻呼一口气,回头继续迈开步子。
“忘记说了,早晨的事……不用客气。”
空气里似乎还回响着他消失在拐角前一秒,从前方传来的声音。苏贞贞静立在长廊上,周身轮廓被笼罩成一圈模糊的光影。
张存远就在这时从教室里狂奔了出来。他的脚步震得地面咚咚作响,大嗓门聒噪得堪比八十年代的矿石喇叭——“喂——公主苏——公主苏你等等,我又有一个新的赌法了——”
跑得迅疾,男生摆动的胳膊挂着风车般动荡的书包,在到达目的地前一米急急刹住。
“嘿,我跟你说哦……”
苏贞贞安静地沿着走道行走,张存远眉飞色舞的说词却统统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反复纠缠浮现的,是她在渡船栏边抬头初见的季渊阳,温柔的表情。
整个下午以马不停蹄的面试告终。渊阳坐在轮渡的座椅上,借着夕阳的晖光在刚熟悉的地图上画圈,组合。
要时间和地域差同时允许,只有下午放学后在雪堡冷饮店的服务生,以及晚上八点在Sansiro酒吧两小时的钢琴演奏。Sansiro位于姥姥家附近,刚好避免了错过末班轮渡的可能。
差不多了。关上地图,渊阳和两家经理再次确定了工作内容和时间,挂断手机。
目光很随意地对上了早晨苏贞贞趴着晕船的地方。
那个女生……明明是自小就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优秀模样,身上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单纯特质,像是轻易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想起她致谢时唇型微张的清透的脸,渊阳的神情在红橙霞光的天色下滞凝起来。
和安染,有某种程度的相似呢。
大概再跌宕曲折的人生终究还是要回到循规蹈矩的生活模式里去。
比如渊阳渐渐习惯在轮渡上来回奔波的日子。
学校和雪堡冷饮店,姥姥家和Sansiro酒吧,如同天秤的两端,而他便是中间的支点,不断移动来获得周遭貌似的安稳。
偶尔在家,渊阳会推着明英去院子里晒太阳。也有累的时候,因为睡眠不足在早读时不经意睡着,然而第一节课前十秒,张存远总会把书丢到他脑门上准时将他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