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一心传绝技千里作调人(第4/10页)

柳剑吟、丁剑鸣二人承父师之训,成为山东、河北两省的武林领袖人物,自然不易为清政府笼络。但两人的作风却大有不同:丁剑鸣以太极派嫡传子弟自居,平素又挟技自傲,不肯下人,和各派名家相处得不大和睦。他就曾和形意拳的钟海平因为各夸师门,较起技来,虽然由柳剑吟劝止,不分胜负,但嫌隙已生。而柳剑吟则处处“大智若愚、大勇若怯”,谨守团结武林的师训,和各派名家相处,总是虚心吸取他人之长,而自己亦不吝传授他人,因此很得武林中人爱戴。柳剑吟亦曾屡次规劝丁剑鸣,无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纵许能敛迹一时,不久又是故态复萌。

一天晚上,丁剑鸣照例在午夜之时,起来练习太极行功。其时正是下弦月上,星河黯淡,月色微明。蓦然听得衣襟带风之声拂耳而过。丁剑鸣是老江湖了,一听便知有夜行人出没,当即将身子一伏,侧首往民房上看去,只见一条人影,疾如闪电地闪入暗处。

丁剑鸣吃了一惊,心想方交午夜,月色尚明,繁华未歇,怎的就有夜行人经过,而且在这保定省会之区,显然这夜行人非奸即盗。若是一般绿林好汉,谅他也没有胆量未曾拜门,就先做案。丁剑鸣一是好奇,二是恼怒夜行人未把他放在眼底,当下立刻展开本门身法,庞大的身躯,竟像燕子掠空似的掠上民房屋檐,脚尖轻点屋面,飞身追踪而上。丁剑鸣的轻功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见他似蜻蜓点水,落地无声,不消片刻工夫,已追到那人身后。

事情也忒奇怪,那人的轻功初看却似没有丁剑鸣的功力,但追到他身后二、三丈时,他竟好像背后长了眼睛,知道有人追踪,立刻又加快步伐,饶是丁剑鸣用足了功力,也总是被他抛在几丈之外。

两人风驰电掣,追了一程,不觉已到保定郊外。只见那夜行人跃进一座大户人家的园林,击掌一下,丁剑鸣急伏在一株大树枝柯交叉之处,从树叶丛中探头一望,只见暗处又跳出一个夜行人,两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就径自朝庭院中的一座小楼跃去。丁剑鸣经验老到,心知一定是一人先来探道,然后才等同伴来做案。当下身形一长,直掠出数丈之外,像棉絮一样贴上近楼房的另一颗大树。只听得其中一个夜行人低声说:“那雌儿就在三楼,我刚才吹进‘五鼓返魂香’,想现在已昏迷了。”

丁剑鸣勃然大怒,他最痛恨江湖中那些下三门的采花淫贼,当下就从大树上凌空掠起,像大鸟似的落在楼房屋檐上,那两人蓦地一惊,急忙飘身下地,丁剑鸣也跟着落下地来。

丁剑鸣定睛一看,只见两个夜行人都戴着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贼灼灼的眼睛。两个夜行人同声喝道:“什么东西?敢来干涉爷们的好事?”丁剑鸣怒喝道:“你们这些小辈,连我丁剑鸣都不知道,看掌!”

那两个夜行人二话不说,一个亮出一柄长剑,另一个亮出一对三尺多长、黑漆漆的一对判官笔,合攻过来。丁剑鸣立刻展开太极掌法:封闪、擒拿、挨帮、挤靠、闪展、腾挪,一意夺取敌人的兵刃。那两夜行人也好生了得,丁剑鸣一时竟不知道他们是哪一路?只见那使剑的时而是嵩阳派的达摩剑法,时而又变为形意派的无极剑法,如惊蛇怒蟒,处处向丁剑鸣要害处吐来!那使判官笔的更是厉害,无论劈、砸、拨、打、压、剪、捋、锁,都极为沉着迅捷,那对判官笔,倏上倏下,忽左忽右,专向人身三十六处大穴打来。丁剑鸣使尽空手入白刃的太极掌法,还是讨不了半点便宜。但却也忒奇怪,丁剑鸣好几次连碰险招,眼看就被剑尖刺着,或被判官笔点中,但两人却又突地闪电撤回,变招打出,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那丁剑鸣还以为是自己太极掌法厉害,敌人不知虚实,所以不敢把招数用死,以防自己式中变式,招里套招。他哪里知道,那两人其实别有居心。不然若论武功高下,丁剑鸣和他们中任何一个一对一亮兵器对打,谅还不至落败;而今以一敌二,又是空手对兵刃,就是有两个丁剑鸣也被剁为肉泥了!

三人这一阵打斗,早惊动了这户人家。当下灯火大明,许多家丁都持枪弄杖地出来,但却没有一个敢杀上前来,只是远远地观望,一面口里嚷着“捉贼!捉贼!”但若见身影向自己这一面移动时,却又哄的一声散到别处去。其中有两个护院模样的人比较胆大,一个手持花枪,一个手持双刀,掩到贼人身后,正待偷袭,却被贼人只一下“回风卷柳扫堂腿”,就把他们扫出两、三丈外,来了两个,跌了一双。

丁剑鸣也不指望这些护院能济得了什么事,仍是舍死忘生的凭自己一对肉掌,来斗敌人的一柄长剑、两枝判官短笔,双方又拆了三、五十招之后,那使判官笔的搂膝绕步,一招“刘海洒金钱”,向后一甩腕子,双笔挟着一股寒风,斜向丁剑鸣的左肩井穴打来,丁剑鸣急将腰一扑,掌探中锋,骈指如戟,让过几笔,向敌人的志堂穴点来,还未点到,只觉背后一股寒风,那柄长剑眼看就要刺到,丁剑鸣一个大弯腰,“斜插柳”向左旋过,伸掌便贴剑身,让招递掌,向敌人面门打来,使剑的急将身后仰,一个“倒转阴阳”,将右手剑一沉,化为“黑虎卷尾”招数,径扫下盘,横斩丁剑鸣的双足。丁剑鸣慌不迭地躲避时,忽听得那使剑的一声“扯呼!”两人正占上风,却忽地撤招,将脚一蹬,跃入园林深处。丁剑鸣不知进退,还待追赶,忽地几点寒星,扑面飞到。丁剑鸣急急一个“燕青十八翻”,用北派“滚地堂”的功夫,贴地直滚出去,饶是滚得迅疾,右腿上还是中了一颗暗器,当时只觉麻痒痒的,还不觉怎样,但这须臾稍缓的工夫,两个蒙面夜行人,已逃得不知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