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忍见名城浮劫火心伤大侠送遗书(第4/9页)

陈石星不觉一怔:“奇怪,这两个鞑子的汉话倒是说得流利。”心念未已,嗖嗖连声,两枝利箭已是朝他射来。

这两枝利箭焉能射得着他?陈石星把手一抄,接住一枝,另一枝箭则是根本失了准头,在他身旁数丈之外飞过。看来这个瓦剌兵的箭法甚是不济,另外一个也是勉强合格而已。

陈石星纵马上前,喝道:“暗箭伤人的鞑子给我滚出来!”

草丛里埋伏的那两个人出来了,不过却是大出陈石星意料之外,兵倒是兵,但不是瓦剌兵,而是明朝的汉人官兵。

这两个官兵跃出草丛,一个挥舞长矛,一个抡起大刀,拦住陈石星的马头就斫,使大刀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兵,一刀劈来,陈石星提马闪开,老兵自己收势不住,跌了个狗吃屎。

陈石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随手把马鞭一挥一卷,把年轻的那个官兵的长矛夺了过来,“喀嚓”一声,折为两段,喝道:“你们不敢抵抗鞑子,只知道欺侮百姓吗?”抛开断矛,便即下马。

那两个官兵吓得连忙哀求:“好汉饶命!”

陈石星笑道:“我不是强盗,我是百姓,你们别怕,好好和我说话,我就饶了你们。”

那两个官兵当然一口应承,陈石星问道:“大同怎么样了?”“给鞑子占据了!”“你们就是从大同逃出来的吧?”“不错,我们是最后一批逃出来的。”

陈石星虽然早已料到大同失守,但从这两个官兵口中得到证实,还是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想不到自己万里远来,大同在望,却已是在敌人铁蹄之下。

“为什么我没有看见大队的南逃官兵?”陈石星再问。

那年老的官兵说道:“我们的总兵怕死,敌人尚未兵临城下,他已悄悄溜了。待到兵临城下,副总兵、统带、协统等各级长官也都纷纷逃走,底下的士兵当然也不肯再守危城啦。但因并非朝廷有明令准予撤退的,他们不敢逃回内地,也不敢再穿军服,大概都是改装作难民了。”

陈石星叹口气道:“官兵畏敌如虎,怎怪得鞑子猖狂!”

那老兵似乎要为自己辩护,说道:“强壮的都逃走了,我们的营官却指定我们一批老弱残兵留守,你评评这个道理,是不是太不公平?本来我也想把这条老命送在大同的,我这侄儿很有良心,他留下陪我,直到最后,我们才逃出来的。”

那年轻兵士说道:“我的叔叔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婶婶五十多岁,长年有病,三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四岁。所以我劝他回家,我自己也有老母在堂,须得我回去侍奉。”

陈石星道:“本来你们当兵的守土有责,但你们的长官比你们更加怕死,那也不能怪责你们了。不过我这匹坐骑却不能送给你们。”

那两个官兵如何还敢有这奢望,连忙说道:“刚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好汉你别见怪。”

陈石星道:“你别误会,我并非拿你们消遣。这匹马我虽然不能送给你们,但可以指点你们一条明路。从这里向南走,大约四十里左右,向左转过一个山坳,山脚下可能还有七八匹胡马在那里吃草。”

那老兵吃了一惊说道:“是胡人的马匹?”

陈石星笑道:“莫害怕,你在那里还可以发现七八具鞑子的尸体。马匹是无主的坐骑。”

老兵甚为感激,说道:“好汉,你大概不是要去大同的吧?”

陈石星微笑道:“我正是要去大同。”

那老兵大吃一惊,说道:“这个时候,你还要前往大同?好汉,你虽然本领高强,也不能独自跑到老虎窝里去呀!”陈石星笑道:“古语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必替我担心。但愿你们一路平安,早早回到家里。”

陈石星跨上坐骑就走,老兵目送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小伙子心地很好,不知何故,却要自寻死路,我真替他可惜。”他的侄儿道:“叔叔你还看不出来吗?”老兵道:“看出什么?”他的侄儿低声说道:“看来这人恐怕十九是金刀寨主的部下。”

陈石星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心里想道:“金刀寨主果然名不虚传,在官军中也有这么大的威望,这两个官兵就相信只有金刀寨主的手下才是不怕鞑子的勇士。不过我虽然不是勇士,这大同也是非进不可的。纵然见不着那位云姑娘,最少也该探听她的消息。否则怎对得起她去世的父亲?怎对得起师父临终的嘱咐?”

他策马继续前行,奇怪得很,走了一天,仍是没有发现敌骑,“大概瓦剌的大军占据了大同之后,需要休息一个时期,所以没有继续西进,路上碰上的那小队骑兵,只是他们派出来侦察敌情的堠卒?”

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大同名城已经在望。陈石星在对面的一座山上,居高临下,观察“敌情”。只见城墙上空荡荡的既没旌旗也没兵士。他伏地听声,听了许久,也没听见有战马的嘶鸣。城门外更是静悄悄的不见人影。陈石星不觉大起怀疑:“难道是一座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