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恨血千年

“绿草”融骨先生和“黄花”销魂头陀极为气愤:

他们受了伤,居然受了伤,而且伤他们的,竟然是两个年轻小伙子,他们居然还拿不下两个活口!

他们先到班房里裹伤。

这时候:大不慈悲就满脸慈和的走了进来。

这一役后,大不慈悲也负了伤。

“绿草”和”黄花”当然也丧了命,据上报的公文说明:融骨先生和销魂头陀之死,是因为“谋刺者凶器淬毒,二人因毒侵心脉而壮烈牺牲。”至于凶徒:“凶悍残毒,自毁颜脸,无法辨识。”

大不慈悲把“情形”一一上报后,当然得到极高的奖赏,理由是他“忠勇可嘉,因公受伤”。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一役里,他一口气干掉三个在自己前程上的障碍:绿草、黄花、白大帝,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这收获可以致使在日后有更大的收获。

杜小星也有“收获”。

他始终找不到龚侠怀。

但他在死囚刑室里找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这原来是个胖子。

大刀王虚空。

他已给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王虚空跟龚侠怀交过手,杜小星认得他;杜小星还听龙头在大家面前说过这个“胖子”:“这是个真正的硬汉”。

杜小星找到了机括,把悬吊着的王虚空解了下来,趁乱半溜半闯的杀出大牢去。

杜小星的运气不好,他没见着龚侠怀。

蔡小虫的运气也不好,他几乎找着了龚侠怀。

宋嫂和“单眼挑神枪”霍梦姑分成两路,拼杀细寻,一共搜过十七间牢房,放走了不少给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囚犯,两人最后在一处刑室的外头中会合,但始终没找到龚侠怀。

蔡小虫也没找到。

他却仗着“无疾神行法”,躲过了许多敌人的耳回,却偶然地发现了一条甬道。

他从甬道潜入,景像豁然不同,锦衣绣帘,竟似是大官人家的官邸。

然而这府邱里,却有一个铁制的牢笼,外面守卫森严。蔡小虫正好听着一名把守的节级向一名牢子说道:“嘿,他们劫什么牢嘛!人犯早就摆在这儿.沈大人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刨起了大牢也搜不着!”

蔡小虫登时顿悟:

莫非龚大侠就关在这里!

那么,截囚车、闯衙门、劫大牢……全是白费的了!

蔡小虫不敢轻举妄动。

他知道自己孤掌难鸣。

他要潜回去大牢,通知宋嫂他们,龚大侠就关在这里,不要再留在牢里在枉送性命!

他仍以“无疾神行迷踪法”溜回牢狱。

他一路都非常小心,遇上官兵、狱卒,他不是先下手为强,就是机伶地避了过去。

有一队官兵吆喝经过,他连忙躲开一旁。

他穿着的正是牌头的号衣,这是他格杀一名牌头后换上的,以此混在其中,不受注意。

他却没注意到一名煞星,正在注意着他。

那是名犯人。

他的手枷脚链,都已给来劫牢的人解去砍断。

他正要杀出牢房,却见一名牌头闪闪缩缩的退了进来。

他决意不动声息的杀了这个倒霉的牌头。

这“犯人”来头不小:

他正是成都路仙井监的“水陆二路总瓢把子”:“一刀八段”高恐移。

他也正是给诬陷逮捕,因怕他的部下劫狱,所以偷偷把他押到这里来。

他现在手上没有刀。

但没有刀的他,一样有能力把敌人拗成八段。

于是“无疾而终”蔡小虫就成了八段。

他死得不明不白。

他始终没有机会说出去:龚侠怀给扣押在什么地方。

宋嫂已经绝望了。

她们退到刑室时,霍梦姑的血也快流尽了。

她们看到那些刑具上有着一滩又一滩的锈迹,她心里想:待会儿,我的血也会染在上面吧?

她不知道这一滩血是不久之前,冰三家身上流出来的。岁月无情,星转斗移,多少年后,这滩如同锈迹一般的血渍仍癣苔一样长在那里。

霍梦姑喘息着、奋战着、挣扎着问她:“宋嫂,我们该怎么办?”这时,杀声四起,人影幌闪,敌人愈来愈多,愈逼愈近。

除了战死,还能有怎么办?啊龙头,我的刀,已给敌人的血染满。我的衣衫,已给自己的血浸湿。在黑暗中的劫数,都是带血的,只可惜我仍找不到你,今日平江府里,有的是热血,有的是人头,但却仍是没有你。馊样的!我从大街杀到府衙,从府衙杀进大牢,杀出重围,再杀入重围,但却上天让我宋嫂仍找不到龙头您!我已力衰,血已将尽,我的朋友一一战死,啊龙头,我是八尺门里永不后退,决不相离的宋嫂。人生在世,非憾即恨,救不了你,人活如死,此情此境,不如一死……

依据《正骨水》第壹百陆拾柒页第七行(第三段)的记录:“宋嫂临死不屈,伤重力衰而殁;其知交神枪霍梦姑,一道战死。”其中霍梦姑绰号上圈涂掉“单眼”二字,以示对作古英烈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