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祝纯(第3/7页)

“放手一搏?”成亲王笑道:“所谓一个‘搏’字,当有可争之利益,必争之生死。马长史的话,小王却有些不懂了。”

“王爷所说可争之利益,必争之生死又当何解?”

“庙堂虽高远,我却独在一人之下,由海内百姓奉养,为朝廷百官恭敬,何来更大之利益,值得我去争?生死虽重大,我却逸居一隅之内,入则惜福养生,出则精兵拱卫,何有不测之生死,须得我去争?”

马林笑道:“王爷只说了现在却没有提到将来啊。”

“将来如何?”

“将来么,”马林想了想道,“论利益,圣上有嗣,社稷序传,王爷于子侄子之辈行君臣之礼,何以独居一人之下?论生死,以王爷风度华彩,远见卓识,如何不引人猜忌……”

正是成亲王想听的话,他觉得已然足够,举起手来,拦住马林,道:“太远了。”

“是。”马林心领神会地笑,“只说近的。匈奴破关南下,中原生灵涂炭,百姓为其夺,群臣为其辱,还有什么利益可言?更不要说离都攻陷,两江沦丧,王爷安处无处,生死难卜。”

“何以算定匈奴会胜?皇上幼读兵书,驭将有方,洪凉两州精兵数十万,震北军中上将千员,更有些人卧虎藏龙,想必杜老王爷不会不知道吧?”

“微贱者何足挂齿?”马林冷冷道,“虽仗皇上庇护,却自有他的死期。”

成亲王安详放在桌上的手指不禁微微动了动,赵师爷忙向马林使了个眼色。马林极聪明,虽不知其中的底蕴,仍立即将话引开。

“王爷却不知皇上亲征实为莽撞,仅臣所知,便有五大必败的缘由。”

“讲来听听。”

“是。其一,军中兵源混杂,洪、凉、震北、乐州、京营,五股人马混编一处,以何人为将?令由何人而出?何人执掌令行禁止之事?现今看来,军中纷争尤多,军心涣散,如此必败。”

“马长史。”成亲王摇了摇头,“此一件皇上已料到,正为了这个,皇上才决意北上,协调各军将领。有皇上在,这个缘故也不成缘故了。”

“这便要说到第二个缘故了。”马林道,“洪王凉王拥兵自重多年,其居心叵测,朝廷也非近年才得知。论军务,洪王凉王与匈奴征战多年,皇上岂是他们的对手,论政务,皇上在明,他们在暗,处处均可暗箭伤人,皇上的难以自保,气势上,便先给他们压了下去,如何统率三十万大军?”

成亲王道:“皇上有个闪失,便关系全局,必导致大军崩坏。匈奴南下,首当其冲的便是凉州,洪州与凉州一衣带水,之后洪州覆灭,对两位亲王来说,并非好事。据我所知,凉王必隆已然伤重,回凉州城内去了。洪定国孤掌难鸣,翻不出什么花样。”

马林道:“北方万军一心,自然必胜。但军中确有人盼着震北军大败,此正是第三个缘故。”

成亲王在灯光下微笑起来,锐利的目光盘旋在马林和祝纯的脸上。

“难道是洪王想震北军大败么?”

“王爷熟知朝中政务,不会不知道震北军实是朝廷手中唯一最后的强悍大军。震北军损伤元气,今后朝廷拿什么来应付藩王?再者,匈奴与震北军一番激战之后,就算进入雁门以南,也是强弩之末,洪凉两州的精兵伺机相候,必能大破匈奴。洪王携此军威声势南下,还有王爷偏安之处么。”

“洪定国正在军中,”成亲王道,“他是洪王的独子,北方溃败,难免波及于他,洪王会行此险招么?”

“此话足见王爷之仁。”马林的神色却是在说“妇人之仁”般的不屑,“洪王一代枭雄,不见得定会爱惜儿子的性命。”

成亲王极力克制着厌恶之心,慢慢道:“舐犊情深,洪王对洪定国的珍爱,我早有所知。洪王绝非你想象的那种人。皇上说过,北方成败很大一部分都牵扯在洪定国身上,早就想好了掌控他的法子。马长史在这一件事上,可不要有什么错疑了。”

“是。”马林毕恭毕敬地道,“臣刚才所说的,才是北方军中的隐患,还有南方……”

“南方?”成亲王反问了一句,缓了口气,振作起精神来。

“是。南方。”马林道,“中原江山多娇,觊觎的,又何止均成呢?东南有倭寇侵扰,西南有苗人作乱,更南一点,大理的段秉也非安分守己之辈。现在中原空虚,若这几处烽火同举,朝廷可有暇顾及?”

成亲王自然不受他威胁,冷冷道:“东西两王号称戍海、征蛮,先帝将这两处戍防交给两位亲王,自当克尽职守,马长史何以有这等言论?”

马林才觉自己急了些,转脸看了看祝纯。祝纯会意,道:“王爷,这有关黑州龙门两地的军务,王爷不介意,臣愿回禀王爷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