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6节(第3/4页)



  那时的他,十一岁,是一个孤单的少年,穿白衬衫,衣角在风中翻飞。

  悬崖边,他哭着跟他的哥哥孟谨安辩解着——那个在女厕里看偷看的男孩不是他!真的不是他!而他却成了倒霉的替死鬼,百口莫辩。

  可是,孟谨安不肯相信他,只是一味地训斥他,要他去学校里跟校长下跪,请求校长不要开除他。

  后来,后来,他只是执拗地不肯离去,然后,然后,他只是推了哥哥一把,哥哥孟谨安就重重地摔下悬崖,他伸手去拉却来不及了,只能在悬崖边放声大哭。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后来,就这样,他开始装疯卖傻,他担心警察发现是自己害死了哥哥,自此之后,他就变成了一个傻子,一个永远只能傻傻地活在人世间的人。

  大家都以为,他是受不了大家的非议而变傻的,无人知晓,那悬崖边上碎裂的一幕——

  碎裂的水珠,碎裂的血,碎裂的梦,无人知晓的秘密。

  阮阮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他,看看他是否醒来。可是,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眼前始终是一片漆黑,她看不到床上的他,看不到那夜的月光。

  于是,黑暗中,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摸向他的脸,想知晓,他是否已从昏迷中醒来。

  手指慢慢摸过他温热的胸膛,轻抖的喉结,如雕塑般精致的下巴,因为病痛而干燥的嘴唇,然后是他高挺的鼻梁。当她的小手摸索向他的眼睛时,她多么希望他的眼睛是睁开的啊,希望他在暗夜里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如同上次一样,再次跟她说,阮阮,别怕。

  可是,她的小手摸到的却是他紧闭的双眼,它们如同归巢的鸽子一样,安静地收拢着羽翼。

  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眼睛如同针扎一般疼痛,异于往昔。

  哭到累极,她就倒在他的腿上,带着惊恐和迟疑,带着对未来的不确定,沉沉睡去。

  暗夜里,她抱着膝盖蜷缩在他身边,小小的身子,微抖的睫毛,带着泪痕的容颜。她像一只飞倦了的候鸟,而他,是她栖息的巢。

  当黎明破晓的第一缕晨光映上屋前的大树时,身边的孟谨诚突然一阵微抖,放佛一场噩梦结束,终要醒来。

  阮阮感觉到他身体的抖动,猛然惊醒,眼睛睁开的那一瞬间,刺目地疼痛,光线依旧昏暗,可刺入她久未见光明的眼睛,依然令她疼痛难忍,只能闭上双眼。

  几次努力后,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光明为她张开了温暖的怀抱,世界一片明亮,令她不敢想象。

  光影在模糊中渐渐聚焦,清晰。

  晨光下,她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的他——苍白如玉的脸不带丝毫血色,双眼紧闭,如两潭清水被锁住,挡住了万里秋波;他的睫毛长而翘,如同上好的墨画一样;他的嘴唇干裂,但是,那些干燥的白色皮屑却挡不住他嘴巴原来温润的朱红色,放佛只要一滴水的滋润,他就可以恢复到往昔那个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少年。

  仿佛只要一曲箫声,一缕月光,他便可从画中缓缓走出。

  君子一笑,春风万里。

  不知为何,当时的阮阮看得目瞪口呆,居然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复明了这件事,只是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孟谨诚,生怕一眨眼,他又如同梦一样碎了。

  十二岁,哦,不,再过几天就是十三岁了。十三岁,豆蔻盈盈之年,阮阮的心底,突然蔓生出一种奇异的情愫,这种奇异的情愫令人脸红、心跳,使得她手心里汗津津的。

  阮阮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抹泪,步伐轻盈得像一只燕子。

  她奔向奶奶的屋子,大声喊道,奶奶,奶奶,快来啊!快来看看谨诚小叔醒了。快来啊!

  阮阮复明这件事情,是孟古放学,看过醒来的孟谨诚后,奶奶告诉他的。

  孟古几乎是欣喜若狂地往外跑,边跑边喊,阮阮,你能看到了吗?

  当时的阮阮正端着水往屋里走,和从屋里冲出来的孟古正好撞了个正着,两个人齐齐倒下,而孟古倒在了阮阮的身上。

  孟古将阮阮压在身下,水洒了一地,湿透了两个人的衣衫,年轻的皮肤在冰凉里隔着衣衫寻找着相同的温暖,两个懵懂的孩子,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在那一刻,四目相对,如遭雷击。

  就在这时,马莲从田里回来,却见屋门口,一对小男女,青梅年纪,双双跌在地上,孟古紧紧地将阮阮压在身下。那无意而就的情景,在成人的眼里,却极尽缠绵妍态,水湿衣衫,情满眼底,就差衣衫退去,便是美景良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