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第3/5页)

晏子期长出了一口气:“是,早该出来了。”

去往深沉雪两条道路:一条是由断崖下面直达深沉雪,当日的殷浮白、易兰台、燕狡、莫寻欢等人便是从这条路来到此处;另外一条则是江湖相传由沼泽而入深沉雪,这条路只有极少当地人熟知情形。只是当日里莫寻欢可以连夜赶路,如今晏子期却无法连夜通过沼泽。

他在深沉雪外露宿一晚,风深露重,然而素来养尊处优的晏子期却睡得极为踏实。

次日清晨,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晏子期一早起身,心头畅快。忽然他见到天际打了个闪电,不由诧异,揉一揉眼睛:莫非自己看错了?

他放下手臂,却见又一道蓝紫色闪电划破长空,天日依旧晴朗,这两道闪电却是清楚凛冽之极,晏子期忽然心有所觉,缓缓转过身来。

在他身后,负手站著一个身穿戎族人服饰的老者,腰间挂一个革囊,白发萧然,面上皱纹丛生,如同刀刻一般。这老者生得极高、极瘦、极硬,一身骨骼咄咄逼人地要刺穿他的皮肤。然而他的一双眼睛却是沉的、死的,郁气夺人,彷佛将落的日头、濒死的狼王,没有一丝生机。

这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先扫过稍远处的向导,随后落到晏子期身上。只这一眼,那向导竟已跌坐到地上,双腿犹自不断打著颤。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晏子期竟也无法妄动,他没有转头,只冷冷道:“这里没有你的事,走吧。”那向导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走了两步又跌了一跤,幸而那老者并未留意于他,只看著晏子期,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沉浊,异域口音亦是很重:“我儿燕狡,可是死在你手里?”

这句话一出口,便落实了晏子期先前猜测,他喝道:“雷霆怒剑燕九霄,果然是你!”

老者的眼睛依然暮气沉沉,并未因他提到这个曾经震动九天的名字而有所触动,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我儿燕狡,可是死在你手里?”

晏子期冷笑:“他一个戎族人,敢犯我边境,自是人人得而诛之。”

燕九霄浑浊的眼睛中似有雷霆一闪而过,道:“拔剑吧。”

七年前的燕九霄,极狂、极傲、豪意冲天,七年后的今天,他却变得如同深沉雪外无边无际的沼泽,沉而浊、暗而黑,似乎靠近他的一切事物,都会陷入到这一团死气当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晏子期遇到过无数高手,如小雷霆燕狡平素气势决不外泄,真正动手时却是不怒自威;易兰台外表清雅,骨子里仍有剑气凛然。然而无论是哪一个高手,均不似燕九霄这般,身上没有一分杀气与煞气,却已令晏子期感到,这实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大敌人。

然而晏子期生性冷傲,对手愈强,他便愈勇。他缓缓拔出身后样式奇古的干戈剑,杏黄剑穗在风中飘舞不定,却见燕九霄身上并无兵器,心中不免奇怪,但仍是喝道:“好,这一次便由道爷把你赶出关去!”

一道青铜光芒在空中闪耀而过,轻捷凌厉,快似电光。干戈一剑在北疆沉寂了这些时日,终于再度散发出它独一无二的光芒。

深沉雪内,易赵二人已然打点完行李,这时赵清商笑道:“以前来北疆,听当地人说起,这里原是依照金朝时的一个旧城池修建而成?”

易兰台笑道:“正是,我探查过,深沉雪正门就是建在旧城墙上。”

赵清商兴趣盎然:“既如此,我们先去看看,再离开好不好?”

两人并无急事,易兰台自无不应之理,他带著赵清商沿著湖畔小路向前走去,走到尽头之时,果然见到前方是一堵青苔密布的古老城墙,旁边立著两座铁马雕像,上面不知涂了什么东西,虽然处于这等水汽蒸腾之地,不但未曾生锈,更有隐隐光泽。

易兰台走上前去,用力一扳马鞍,只听吱嘎声响不断,那城墙竟然缓缓移开一条缝隙,易兰台道:“这里的机关多以粗木大石构成,因此除非有人操纵,否则自己很难发动。这马鞍向后扳是开门,向前开则是关门。门外也有数匹铁马,操纵起来恰和这里相反,向前扳才是开门。只是有一点,这扇大门每开合一次,总要一个时辰后才能再度开启。”

赵清商笑道:“你知道的真多。”却又诧异,“这门怎么开得这慢?”

易兰台也觉奇怪,前几日他在深沉雪内探查时也用过这个机关,那时尚是十分顺畅,总没道理这几日内便出问题。

好在门开得虽慢,终究还是全部打开,天光耀眼,赵清商用手遮挡,片刻后才慢慢放下,这时她方看清那面大门,忍不住惊叫出声。

她并非大惊小怪之人,然而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过惊心:原来深沉雪的大门上竟然挂了一具尸体!一柄穿喉而过、样式奇古的青铜剑将他钉住,那人双眼未合,一身浅蓝道袍,上面满是血迹与烧灼的焦黑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