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战无横阵(第2/9页)

谷缜饱饮了一顿溪水,靠着山石坐下,但觉筋骨酸软,金疮疼痛,唯一的心愿就是一头栽倒,三天三夜也不醒来,

正想着,八劲蠢蠢欲动,心知一旦睡熟,真气失驭,八劲造反,必死无疑。想到这儿,谷缜抖擞精神,极力驱赶睡意。

睡眠本为天性,睡意一来,胜过世间任何刑罚,谷缜几度神志迷糊,又几度挣扎清醒。这一次,不是与八劲较量,而是与自身为敌,艰辛之处无法以言语形容。

日颓月升,斗转星移,东方金乌跃起,一日一夜终于过去。突然间,谷缜的脑海里电光一闪,生出若干明悟,跟着身子发轻,俨然神魂出窍。肉体生出奇异感觉,仿佛旭日照射之下,血肉化尽,渐转透明,只余一团轻烟,在空气中缥缈不定。

突然间,一股暖流由丹田生发,又从每一根汗毛里喷薄而出,浑身上下麻酥酥,酸溜溜,奇痒奇胀。随即浩如洪流,又在胸臆间一转,猛地冲上口鼻。

谷缜不由得纵声长啸,啸声冲决而上,万林皆振。啸了小半个时辰,胸中的真气宣泄殆尽。谷缜一跃而起,只觉浑身轻快,八劲随他一呼一吸,强弱互补,自在有灵,再也无须刻意引导,就如呼吸吐纳、血气升降一样自然。

谷缜喜不自胜,尝试逼出八劲,可是劲到四肢,忽又缩了回去。他想来想去,不得其解,好在“六虚毒”消除,暂时没了性命之忧。

此时对岸山火已灭,余烟缭绕山谷。谷缜俯身看去,溪水清莹若空,照出一个人影,披头散发,须眉焦枯,满面墨黑如炭,看上去十分滑稽。

谷缜哑然失笑,捧水洗尽尘垢。说也奇怪,短短一夜工夫,他身上的创伤均已愈合,谷缜心想:“地部主生,‘周流土劲’生长万物,或许土劲生发,治好了我的伤势。”想到这儿,扯一根青藤挽起长发,向着谷外大步走去。

走了一程,忽听有人高叫:“谷爷!”掉头一看,数十人如飞赶来,为首的正是赵守真。谷缜心一沉,扬声叫道:“赵守真,你也来取我的人头吗?”

他双手按腰,站在山坡之上,尽管衣不蔽体,却有一股逼人气势。赵守真奔到近前,扑地跪倒,说道:“谷爷,你说什么话?你为江南百姓不顾性命,宁可与老主人为敌,这等胸襟气量,赵某打心底里佩服,只恨武艺低微,不能相助,又怎敢动谋害你的心思?”

众商人也纷纷跪倒,谷缜注视赵守真,见他不似作伪,便问:“此话当真?”

“绝无虚假!”赵守真苦笑一下,“得知谷爷和陆爷消息,我们始终在灵翠峡等候,后来蓝远北碰到张季伦,见他受了火伤,浑身溃烂,逼问缘由,才知道他们暗害谷爷不成,反而吃了大亏。蓝兄回来禀报,我们立马一路找来,天幸谷爷无恙,叫人松了一口气。”

谷缜神色稍缓,忽见三名商人手中提着人头,便问:“那是什么人?”三人捧上一瞧,依次是张季伦、洪远昭、刘克用。赵守真恨声道:“三个贼子背信弃义,被我们碰上,自然不能放过。”

谷缜暗暗叹气,说道:“这次对手太强,诸位与我为伍,胜了还罢,倘若输了,不免家破人亡,你们就不怕吗?”众人慨然应道:“不怕。”

谷缜心头滚热,粗粗一数,来人不足三十,又问:“其他人呢?”赵守真叹道:“他们怕受牵连,全都走了。”谷缜点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顿了顿,又问,“有陆渐的消息吗?”赵守真道:“苏先生寻找去了。”

谷缜心想:“陆渐落到万归藏手里,处境堪危,凶险莫测,也不知道我兄弟二人是否还有重逢之日?”他心生黯然,又问:“可有戚将军的消息?”

“有。”赵守真面露愁容,“戚将军攻破九江粮仓,将粮食上船,顺长江东下,可惜晚了一步,昨日被敌人水陆并至,截在了安庆下游!”

谷缜微一沉吟,朗声说道:“人生在世,不免一死,死则死矣,却有轻重之分。而今东南半壁哀鸿遍野,千万饥民嗷嗷待哺,解此大难,非得拼死一战。戚将军独挡强寇,形势危急,诸位同仁,可愿与我共赴此难?”

众商人听了这话,悲壮之气填塞胸膛,纷纷叫道:“愿听谷爷支使。”

“好。”谷缜大步流星,奔走在前,领着一干同仁,赶到灵翠峡附近,众人所带的忠诚健仆、贴身护卫渐次加入,人数增至百人。这一行人手眼通天,沿途忙里偷闲,做了几笔生意,买来马匹粮草、精甲弓箭,更从乡团手里购了三尊土炮,用马车托拽随军,沿途又不断招纳故旧乡勇,赶到长江边上,人数已增至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