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寂寞、凄落而幽美的歌(第3/3页)

那公子道:“好啊,大热的天,也不赶在一时,只要在城门关闭前入关便行。”他这样一开口,谁都听得出他是个随和的人。

文士翻身下马,精明的用眼睛迅速地逡巡周遭一遍,才挥挥手,前面二骑劲汉,立刻下马,为那名公子牵缰相扶,那公子也不要他们牵引,一耸身便落了地,轻得像四两棉花。

那文士道:“这儿离洛阳不及三十里地,申牌时分前准可到得。”

这时茶居中的人无不直勾勾的看着这一行人,目光尤其集中在那气质高贵的公子身上。“洛阳四公子”名动天下,不论是不是江湖中人,莫不曾听说过,都想趁这难逢难遇的机会,多看他几眼。

只听那背后挂了个箭壶的镖师低声道:“人说洛阳池公子是人中龙风,此语果然不差,你看他,清眉秀目,玉树临风,岂是寻常能比!”

另一个前腰系着镖囊的镖师却道:“我看他身边的文胆武将,才不得了,不愧是众食客一千五百异人中选拔的。”

背挂箭壶的镖师道:“那个留长须摇孔明扇的,便是文胆刘是之了罢?这人就凭着才智计策,把燕蓟三股恶匪,全在洛阳池公子名下敉平,建功不少哩……”

那系镖囊的镖师低声叱道:“噤声,那武将洪三热望过来了,他是我们刀头舐血的老祖宗,拗他不得的!”

这时,行前的两头健骑,却又回了过来,马蹄的达,已踏近茶寮,这次马上的人似要落脚,并未策马疾驰。

只见文胆刘是之、武将洪三热,一左一右,拱卫着池日暮,找了一张看似是最干净的桌子,正要坐下来,洪三热忽瞥见白衣书生那张桌子,似乎还要干净一些,大步走了过去。他的身形魁梧,一走过去,整个巨影像把白衣书生瘦小的身子吞噬了似的。

“喂,让开!”

白衣书生似没注意到他在说话。

洪三热粗眉一皱,怒道:“喂,我跟你说话,听见了没有?!”

白衣书生神态安详,仍在哼着一支曲子,崔略商却发现他眉尖一剔,已扬起了一丝不屑的神情。

洪三热没有好气,伸手就要往白衣书生的肩膊推去,一面吆喝道:“你是聋子不成?!”

他的手掌正要接触到白衣书生肩膊的刹那,那池公子忽扬声道:“洪总管,你要干什么?”虽在斥喝,但声音仍温文好听。

洪三热手势即刻顿住,回首拱手道:“禀公子,这桌子较干净一些,卑职想……”

池公子伸着脖子,往白衣书生那儿张望一下,他的颈项白皙细柔,就算这引颈遥望的姿态,也优雅十分,只听他道:“不必了,人家先来,当然由他占用,这儿位子多的是,也不算脏,不要骚扰人家。”

洪三热道:“是。”遂退回座上。

白衣书生也不答谢,只无动于衷的细声哼着曲子。

崔略商听着听着,觉得那是一首寂寞、凄落而幽美的歌。

忽听那掌柜的道:“这位差官,你不是要找洛阳池公子吗?这位就是──”

蓦地,掌柜的语音被切断。

场中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变化。

这些变化都在一刹那间发生,刚才还是一班歇脚的人在茗茶纳凉,突然间,这地方变成了血肉屠场。

崔略商早已预料到会有事情发生。

但他也决没料到发生得那么猛烈、剧烈、壮烈、惨烈!

第一滴血是由那名掌柜身上流出来的。

掌柜的那么一嚷嚷,池公子、刘是之、洪三热不约而同,都向那健矍老头望去。

那老头本来就站在那掌柜身旁。

他倏然出刀。

他的刀就藏在他袖中。

他不像在拔刀,只像在拔出一条银链,一匹白布,便已切断了掌柜的喉咙。

由于他这一刀太快,任谁也来不及挽救、来不及阻止。

连白衣书生也只来得及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