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回救徒弟无垢僧托友 遇强盗孙癞子搭船(第4/5页)

船老极心里正这们转念头,孙癞子已做出极亲热的样子,向船老板叫着伙计,说道:“我气力虽没有,但自己知道是个通窍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是处处替自家帮忙,从不惹自家人讨厌,我也不多占伙计们的地方。每天只要给我这们一葫芦酒,连饭也不吃一粒。我一张嘴是再稳没有的了,别人想套问我半句话,就一辈子也套问不出来。”船老板不耐烦的神气说道:“谁管你这些。我又不认识你,哪个是你什么伙计。你一身脏到这个样子,也要来搭船。你要知道坐在舱里的这位客人,是规规矩矩做买卖的。他既坐我的船,我不能使他心里不快活。你这般龌龊,不论什么人看了也恶心。不许你走进舱里去,我行点儿方便,跟到这里来蹲着罢。“孙癞子遂由老板引到船梢,揭开一块船板,说道:“说不得委屈你一些儿,请你蹲在这里面。“孙癞子低头看了看道:“不是一天两天的路程,这点儿大的地方,教我蹲在里面,不比坐牢还难受吗?我们都是自家人;我说过了不坏你的事,你不应如此款待我。那客人舱里我可以不去,难道后舱都不给我住吗?伙计,伙计!大家都是在江湖里做生活的人,不应该这般不把我当人。”

船老板心想:这东西开口自家人,闭口自家人究竟是那里的?我在江湖混了这们久,并没有见过他这们的人,也没听得同行中人说过,老辈平班里头,有一个这样怪模怪样的人物。我倒得盘盘他的底,看他毕竟是那里来的?如果他真有大来历,做了生意分一成给他,也是应该的。船老板定了主意,便仍将舱板盖上,让孙癞子坐下来,自己也陪坐一旁,慢慢的盘海底。谁知孙癞子一句也不回答,只管笑着摇头。船老板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一只纸糊的老虎,经不起一戳就破了。”说完,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真是那里来的晦气,无端害得我们白担了一阵心事。”

孙癞子从容拔开葫芦塞,喝了一口酒,说道:“谁教你们白担心事呢?我一上船就对你表明了,我是不多事的,我是不惹人讨厌的,谁教你担什么心事呢?你只每日给我这们一葫芦酒,我就终日睡在后舱里,连动也不动一动。”船老板心里好笑,暗骂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自己也不思量思量,凭着什么本领在江湖上来吃横水?不过仍不免有些怕他搅坏已经到手的生意,面子上还是向孙癞子敷衍道:“也罢,我就让后舱你住着。你自己知趣些儿,不许和前舱的客人说话。”孙癞子连忙应是,弯腰走进后舱里坐着。从此不言不动,只双手捧着葫芦,口对口的咕罗咕罗。

这夜,船泊在一个很繁盛的码头之下。孙癞子自己上岸沽满了葫芦酒上船,船老板问他道:

“你上岸去干什么?”孙癞子扬着酒葫芦给他看道:“粮食完了,上岸去办粮食。”船老板道:

“你粮食完了,怎么不向我要呢?我船上还有两大坛陈酒,足够你喝。”孙癞子笑道:“迟早是要领你的情的。我只因见你的生意还没有做成,不应该就向你需索,所以自己上岸去沽了喝。”

船老板放下脸说道:“你这人真说不上路,我有什么生意没有做成?你以后喝了酒,不要说酒话吧,葫芦里若是干了,尽管向我要。”孙癞子笑嘻嘻的点头。心想,这狗强盗不存好心了。他见我欢喜喝酒,就打算拿酒先把我做翻。他们江湖上的,不过是蒙汗药。倒要看他们如何下手?这夜安然无事。

次日天明开头,顺风走了一日。下午申牌时分,船正扯起顺风帆,走得和跑马一般快。前面一个沙滩,船行到这里要转拐了,忽然船头反向沙滩这方面一侧。只听得船底板啧啧的响了几下,船头猛触在沙滩上,全船都震动了。水手登时叫唤起来,齐声说:“不好了,船身浅住不能动了。”那客人也惊得跳起来,走到船头上看了看,问船老板道:“怎么走得好好的。会走到这沙滩上来呢?”船老板道:“陡然从这方面吹来一口风,船轻了载,连转舵也来不及,就走到这上面浅住了。且教水手们下河去推推看。能推动今天还可以赴十来里路,若推不动就只得等明天再设法了。”船老板这们说着,真个跳下去几个水手,一个人用背贴住船舷,用力推挤。那船就和有胶粘住了的一样,那里能推动分毫呢。

孙癞子在这时候也慢慢的走到船头上来,抬头向四面望几望。说道:“好一个荒僻的地方,前不靠村,后不靠市,真是天生的好泊船所在。我们出门人,难得有这种好地方停泊,为赏玩这种野景,应得痛饮一场才好。只可惜我昨天上岸沽的一葫芦好酒,今日已经喝得没有了。此地沽不出酒却如何是好呢?”船老板听孙癞子说出来的话,没一句中听的,简直心里恨得发痒。只因天色还早,恐怕后头有船只走过来,即时弄翻了脸不好下手,勉强陪着笑脸说道:“我昨日不是就对你说过了吗?我船上还有两坛陈酒,尽你有多大的酒量,都有得给你喝。你把葫芦给我,我就去装一葫芦来,包管比你在岸上沽的好多了。”孙癞子喜道:“真的么?”船老板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