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杀手行动(第2/6页)

没有人能形容他身法的速度,同时更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

据说金枪李入殓的时候,眼睛还是瞪着的,目中还是充满了怀疑和不信。

他不信自己也会死!

他死也不信有人能杀得了他。

金枪李的死讯立刻震动了天下,但孟星魂的名字却还是默默无闻。

因为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手。

有人发誓要找到这“凶手”,为金枪李报仇。

有人发誓要找到这“救星”,跪下来吻他的脚,感激他为江湖除了一害。

还有些一心想成名的少年剑客,也在找他,却只不过是想跟他斗一斗,比比看是谁的剑快。

这些他全不在乎。

杀了人后,他就一个人跑回那孤独的小木屋,躲在屋角流着泪呕吐。

到现在,他虽已不再流泪,无泪可流,但每次杀了人后,每次看到剑锋上的血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要一个人躲着偷偷呕吐。

杀人前,他是完全冷静,绝对冷静,极端冷静的。

可是杀人后,他就再也不能控制自己。

他必须狂赌,酗酒,烂醉,去找最容易上手的那个最好看的女人,来将杀人的事忘却。他很难忘却,甚至根本无法忘却。

所以他只有继续不停地狂赌,酗酒,继续不停地找女人。

直到他下一次杀人的时候。

那时他就会一个人跑到山上,在流水旁的青石上躺着,什么事都不做,什么事都不想。

他不能想,也不敢想。

他只是勉强地使自己冷静下来,好去杀另一个人。

这个人和他既不相识,也没有恩怨,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

这个人的死活本来也和他全无关系。

可是现在他必须去杀这个人。

他杀他只因为高老大叫他这么样做。

他第一次见到高老大的时候,才六岁。那时他已饿了三天。

饥饿对一个六岁大的孩子来说,甚至比死更可怕,比等死更不可忍受。

他饿得倒在路上,几乎连什么都看不到了。

六岁大的孩子就能感觉到死,本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但那时他的确已感觉到死——也许那时他死了反倒好些。

他没有死,是因为有只手伸过来,给了他大半个馒头。

高老大的手。

又冷,又硬的馒头。

当他接着这块馒头的时候,眼泪就如春天的泉水般流了下来。泪水浸湿了馒头。他永远不能忘记又苦又咸的泪水就着冷馒头咽下咽喉的滋味。

他也永远无法忘记高老大的手。

现在,这只手给他的不再是冷馒头,而是白银、黄金,他要多少就给多少。

有时这只手也会塞给他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只写着一个人名,一个地方,一个期限。

纸条是那个人的催命符!

苏州,孙玉伯,四个月。

四个月,这期限就表示孙玉伯在四个月内非死不可。

自从他杀了金枪李之后,他从来没有再花三个月的时间杀一个人。

就算他杀点苍派第七代掌门人天南剑客的时候,也只不过用了四十一天。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剑更快,而是因为他的心更冷,手也更冷。

他知道再也不必花三个月的工夫去杀人。

高老大也知道。

但现在,期限却是四个月,这已说明了孙玉伯是个怎么样的人,要杀这个人是多么困难,多么艰苦。

“孙玉伯”这名字孟星魂并不生疏,事实上,江湖中不知道孙玉伯这名字的人,简直比佛教徒不知如来佛的还少。

在江湖中人的心目中,孙玉伯不但是如来佛,也是活阎罗。他善良的时候,可以在一个陌生的病孩子床边说三天三夜故事,但他发怒的时候,也可以在三天中将祁连山的八大寨都夷为平地!

这显赫的名字,此刻在孟星魂心里却忽然变得毫无意义了,就好像是一个死人的名字。

他甚至又可想象出剑锋刺入孙玉伯心脏时的情况。他也能想象得到孙玉伯剑锋刺入他自己心脏的情况。不是孙玉伯死,就是他死。

这其间已别无选择的余地,只不过无论是谁死,他都并不太在乎。

东方渐渐现出曙色,天已亮了。

乳白色的晨雾渐渐在山林间、泉水上升起,又渐渐一缕缕随风飘散,谁也不知飘散到什么地方,飘散到消失为止。

人生,有时岂非也正和烟雾一样!

孟星魂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下山。

小木屋就在山下的枫林旁,昏黄的灯光照着惨白的窗纸,偶尔还有零星的笑声传出来。屋子里的人显然不知道欢乐已随着黑夜逝去,现实的痛苦已跟着曙色来了,还在醉梦中贪欢一晌。

孟星魂推开门,站着,瞧着。

屋子里已只剩下四五个人,四五个似乎完全赤裸着的人,有的沉醉,有的拥睡,有的却只是在怔怔地凝视着酒樽旁的孤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