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梦难成 (第4/13页)

楚留香道:“但你为什么一定要他的命呢?”

卜阿鹃冷冷道:“这个故事你回来时,我也许会告诉你,现在你还要问,只怕就来不及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我只问最后一句话,你是不是一定会在这里等我?”

卜阿鹃道:“当然。”

楚留香果然连一个字都不再多说,掉头就走。

只见他人影一闪,已远在六七丈外,再一闪就没入黑暗里。

卜阿鹃显得有点吃惊,仿佛想不到楚留香答复得这么痛快。

“楚留香岂非从来不杀人的吗?”

“但天下绝没有真不怕死的人。他也是人,当然明白自己的性命无论如何总比别人的珍贵得多了。”

想到这里,卜阿鹃就笑了,笑得非常得意。

她一向认为天下的男人都是呆子,要男人上当简直比刀切豆腐还容易。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连楚留香也不例外。

楚留香不但上了当,而且上了连环当。

第一,卜担夫根本不是她丈夫。

第二,卜担夫根本不在那瀑布后的山洞里,现在早已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第三,这梳子本是很普通的木头做的,她头上抹的也只不过是种很普通的茉莉花香油。

第四,世上根本就没有“妒夫木”和“情人油”这种东西,这种稀奇古怪的毒物,也许只有在鬼话故事里才存在。

第五,她要楚留香到那瀑布后的山洞里去,只不过是要他去送死,无论谁单独闯进了那地方,都休想还能活着出来。

“男人好像天生就是要给女人骗的,女人若不骗他,他也许反而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卜阿鹃开心极了,也得意极了。

她觉得自己不但做功很好,唱功也不差。

男人若是遇见了一个唱作俱佳的女人,简直只有死路一条。

卜阿鹃披起件比较不透明的衣服,从屋后牵出了楚留香骑来的那匹马,飘身上马,打马而去。

她忽然发觉在月下骑马原来也很有诗意。

夜已很深,星已渐稀。

月光虽然还是很明亮,却照得四下景色分外凄凉。

无论如何,一个女人孤单单地走在如此荒凉的山路上,总不是件很愉快的事,也并没什么诗意。

卜阿鹃心里的诗意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只觉得风吹在身上,冷得很。

“三月的风为什么也会这么冷?”

她紧紧拉起了衣襟,嘴里开始哼起了小调。

她歌喉本来很不错的,但现在却连她自己听来也不太顺耳。

“三月里来百花香,杜鹃花开在山坡上……”

山坡上没有杜鹃花,事实上,山坡上连一朵喇叭花都没有。

转过一处山坳,连月光都被遮住了,一棵棵黑黝黝的树木,在风中摇晃着,就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子。

风吹着木叶,马蹄踏在石子路上,嘚嘚,嘚嘚,嘚嘚……就好像后面还有匹马在跟着。

她骑得愈快,后面的声音也跟得愈快。

她几乎忘了这本是她自己这马匹的蹄声,渐渐她甚至已觉得后面有个人在跟着。

她想回头看看,又生怕真的看到了鬼。

若是不回头去看,又不放心。

好容易才壮起胆子,回头一看——

风在吹,树影在动,哪有什么人?

明明没有人,但她却偏偏又好像看到了一条人影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躲入了树后,身法快得简直就好像鬼魅一样。

“世上哪有身法如此快的人,除非是楚留香。”

计算时间,楚留香现在早已应该进了那山洞,说不定早已被山洞里那些怪人砍下了脑袋。

“现在他说不定已经变成了个无头鬼,而且还是个糊涂鬼,连自己为什么死的都不知道。”

卜阿鹃又想笑了,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就是笑不出来。

楚留香活着时已经够难缠的了,若真变成了鬼,那还得了?

卜阿鹃拼命打马,只希望快点走完这条山路,快点天亮。

忽然间,风中缥缥缈缈地传来一阵阵哀呼声!

“还我的头来,还我的头来……”

一阵风吹过,树上好像摇摇晃晃站着条人影,有手有腿,身子也是完完整整的,就是没有头。

卜阿鹃全身的毛发倒竖了起来,想瞪大眼睛看清楚些。

但她的眼睛一眨,那没有头的鬼影子也不见了。

“还我的头来,还我的头来——”

哀呼声还是若有若无,似远似近地在风中飘动着。

这呼声本是卜担夫用来吓楚留香的,她本来觉得很好玩。

现在,她才发觉这种事一点也不好玩。

她衣裳已被冷汗湿透。

忽然间,黑影又一闪,经马头上掠过。

还是那条没有头的鬼影子。

这匹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卜阿鹃本来可以夹紧马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