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承 诺(第2/3页)

吕凤先道:“他应该明白你这是为他好。”

李寻欢苦笑道:“无论多聪明的人,若是陷入情感而不能自拔,都会变成呆子。”

吕凤先用手指轻敲着下巴,道:“你为何不找别人做这件事?为何要找我?”

李寻欢道:“因为别人纵有力量能杀她,见了她之后只怕也不忍下手,因为……”

他抬起头,凝视着吕凤先,缓缓接着道:“我本就很难找到一个我可以去求他的人。”

两人目光相遇,吕凤先心里忽又充满了温暖的感觉。

他似已从李寻欢的眸子里看到了他的寂寞和悲痛。

那是英雄唯有的寂寞和悲痛。

也只有英雄才能了解这种寂寞是多么凄惨,这种悲痛是多么深沉。

吕凤先突然道:“她在哪里?”

李寻欢道:“铃铃知道她在哪里,只不过……”

铃铃已晕过去很久,到现在居然还没有醒来。

李寻欢瞧了她一眼,缓缓接着道:“你若想她带你去,只怕并不容易。”

吕凤先笑了笑,悠然道:“这倒用不着你担心,我自然有法子的。”

阿飞醒来时,李寻欢已睡着。

在睡梦中,他还是在不停地咳嗽,每当咳得剧烈时,他全身都因痛苦而扭曲痉挛……

阳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来。

阿飞这才发现他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都更多了。

他只有一双眼睛还是年轻的。

每当他闭上眼睛时,就会显得很憔悴,很苍老,甚至很衰弱。

他的衣衫已很陈旧残破,已有多日未洗涤。

又有谁能想到在如此衰弱、如此僵偻的躯壳里,竟藏着那么坚强的意志,那么高尚的人格,那么伟大的灵魂!

阿飞瞧着他,已热泪盈眶。

他活着,本就是在忍受着煎熬——各式各样不同的煎熬、折磨、打击。

但他却还是没有倒下去,也并没有觉得生命是冷酷黑暗的。

因为只要有他在,就有温暖,就有光明。

他带给别人的永远都是快乐,却将痛苦留给了自己。

阿飞的热泪已夺眶而出,流下面颊……

李寻欢还是睡得很沉。

睡眠,在他说来,几乎也变成了件很奢侈的事。

阿飞虽然急着想回去,急着想看到那春花般的笑脸,但还是不忍惊动他,悄悄掩起门,悄悄走了出去。

还很早,阳光刚照上屋顶,赶路的人都已走了,所以院子里很静,只剩下一株顽强的梧桐,在晚秋。

李寻欢岂非也正如这梧桐一样,虽然明知秋已将尽,冬已将至,但不到最后关头,他们是绝不会屈服的。

阿飞长长叹了口气,慢慢地穿过院子。

梧桐的叶子,已开始凋零,一片片飘过他眼前,飘落在他身上……

炉火犹未熄,豆浆,慢慢地啜着。

他吃得一向不快,慢慢地让这微温的豆浆自舌流入咽喉,流入胃里——一个人的胃若充实,整个人都仿佛充实了起来。

他一向喜欢这种感觉。

自半夜就起来忙碌的店伙,到现在才算空闲了下来,正坐在炉火的余熏旁,在慢慢地喝着酒。

下酒的虽只不过是根已冷了的“油炸桧”,喝的虽只不过是粗劣的烧刀子,但看他的表情,却像是正在享受着世间最丰美的酒食。

他显然很快乐,因为他已很满足。

世上也唯有能满足的人,才能领略到真正的快乐。

阿飞对这种人一向很羡慕,心里实在也想能过去喝两杯。

但他却控制着自己。

“也许,今天我就能见到她……”

他不愿她闻到自己嘴里有酒气。

这世上大多数人本就是为了别人而活着的——有些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也有些是为了自己所恨的人——这两种人都同样痛苦。

这世上真正快乐的人本就不多。

风很大,砂土在风中飞舞,路上的行人很寥落。

阿飞抬起头,目光移向门外时,正有两个人自门外走过。

这两人走得并不快,行色却似很匆忙,只管低着头往前赶路,连热豆浆的香气都未能引动他们转头来瞧一眼。

前面走的是个身形佝偻、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手里提着管旱烟,身上的蓝布衫已洗得发白。

后面跟的是个小姑娘,眼睛很大,辫子很长。

阿飞认得这两人正是两年前他曾见过一次的“说书先生”和孙女,他还记得这两人姓孙。

但他们却全没有瞧见阿飞,很快就从门口走过。

——他们若是见到了阿飞,所有的一切事也许都会完全不同了。

阿飞喝完了豆浆,再抬起头,又瞧见一个人自门外走过。

这人身材很高,黄袍,斗笠,笠檐压得很低,走路的姿势很奇特,也没有转过头来瞧一眼,行色仿佛也很匆忙。

阿飞的心跳突然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