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十七章 武道至理(第3/4页)

纪空手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无意当中,在如此一个弹丸之地遇上这样的一个人物。看这张良的谈吐,博学而别有新意,不拘泥于条文规矩,信手拈来,总是道理,无疑是这个时代的一种另类。他二人虽只一面之缘,却已在心中互推对方为知己。

“纪公子不愧是江湖上最热门的人物,以你的悟性和天赋,假以时日,这个江湖必定是你的江湖!”张良由衷赞道,言下丝毫不吝赞美之辞。

“纪某岂有如此大志?公子此言,愧不敢当。倒是公子乃是人中龙凤,日后成就必定辉煌。”纪空手已经看出张良绝非那种迂腐文士,而是胸有谋略、运筹帷幄的大才,他对张良颇具好感,倒起了真心结纳之意。

“纪公子实在过谦了,我人不在江湖,却对江湖诸事了若指掌。近一年来,只要有你出现的地方,必定有大事发生,这已证明了你是这个时代的风云人物。不过在我看来,纪公子的心胸之大,只怕还不在江湖,进一步便是争霸天下。”张良此话一出,顿让纪空手刮目相看。

纪空手眼睛一亮,已经不急于去应付其它事务,与张良相对坐下道:“实不相瞒,纪某确有此意,还望公子指点一二。”

张良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只怕我话一出口,会让公子失望。”

纪空手心中一惊,道:“但说无妨。”

张良微微一笑道:“我从江南不远千里来到霸上,只是为了完成今生抱负,辅佐明君,建立一个可以取代暴秦的政权,由此来拯救天下万众苍生,开创一个亘古未有的太平盛世。在我前来之前,曾经对天下英雄一一评点,认为当世之中,只有三人可以一争天下,一是你,二是项羽,三是刘邦。但今日看来,你应该被排除在外,所以你我之间,可以是朋友,却非同道。”

纪空手心中仿佛多了一种失落,就如一块巨石陷入泥沼,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沦。他知道张良所言,绝非危言耸听,以其过人见识,必定是看出了自己的弱点,不由问道:“何以见得?须知人定胜天,只要自己不懈努力,终究可以改变既定的命运,难道公子不这样认为吗?”

张良淡淡一笑道:“我自小研究治国之道,深知王者之道,决定于三种因素:第一,要有超乎寻常的忍耐力,惟有如此,你才可以做到荣辱不惊,悲喜不形于色,虽历千辛万苦,无数坎坷,却不能夺其志,不能动其心。以你三人而言,在这方面可以一比,应该不分伯仲;第二,要有运气相辅,还要有过人的实力,我所说的实力,不在于武功高低,须知武道再精,也只能抵敌一人。兵法谋略,却可抵敌万众,惟心有筹算,方可安定天下。在这一层上,刘邦或可居首,项羽次之,而公子只能屈居末座。但若仅限于此,如果有我辅佐,公子依然可以与刘、项一争长短,可是公子真正的致命之伤,还在于这第三个因素,就是性情!一个人的性情如何,往往决定了他这一生的命运。要成大事者,必须做到真正的无情,公子虽然能一刀三命,眼睛都不眨一下,但这只是对敌人的无情,还不足以成就大事。真正的无情,是一种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可以抛弃一切,你自问自己可以做到这一点吗?”

纪空手听得这一篇王道之论,赫然心惊,虽然心中并不好受,却相信张良所言,句句珠矶,的确是真正的至理。沉吟半晌,他似有不甘地道:“这‘无情’二字,涵义太广,总须在特定的时间环境里,才有无情与多情之分,其实世间的事情,在世人的眼中都有两面性,同样的一件事,有人认为是有情,而有人认为则是无情,谁又能评定分明呢?”

“非也。”张良淡淡一笑道:“我只问你,假若有一天,为了整个天下,要你不顾父兄姐妹的生死,任他们遭受敌人的凌辱与蹂躏而无动于衷,你能做到吗?”

纪空手不曾细想,断然答道:“我虽然是孤身一人,不知父母是谁,但若真有这么一天,我绝对不会不顾他们的生死!”

“所以你做不到对父兄姐妹的无情。”张良淡淡地道:“如果是为了天下,要你舍弃自己心爱的女人,甚至将她奉献给你的敌人,相信你也绝对做不到吧?”

纪空手道:“一个人若是到了这种地步,那么做人也就无趣得很,岂是大丈夫所为?”

“所以你做不到对爱人的无情。”张良说道:“争夺天下者,无所谓大丈夫与真小人,胜者才为王,败者则为寇,而且世事就是这般无情,能得天下者,往往是那些真小人,而非大丈夫也!”

纪空手沉吟半晌,突然笑道:“如此说来,我确非是争霸天下的材料了,不过我岂能因公子这一番言论,就放弃心中的梦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