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26忘记一个人,或许需要一辈子。而爱一个人,可能只是因为一个眼神。

  老艾给我打电话,问了我最近的生活和学习情况之后,就让我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末了,说麻纺厂小区里最近重新装上了废弃十几年的高音喇叭,回到了八十年代,他说,天涯,等你寒假时回来听听吧,经常放音乐。

  挂电话时,他突然告诉我,前天胡巴回家了。他还说,长高了好多,也是一个大小伙子了。言语之间那么多惋惜之情。

  挂断电话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就唰一下掉落了。突然之间,有一种想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恸哭一场的冲动。

  七年之前,如果没有那次抢劫,我们不会在对方的生命之中留白了七年之久。

  这七年的时间,一向躲在海南岛身后的软瓜胡巴,他过得好吗?一向被别人欺负,只能欺负我的软瓜胡巴,他会不会恨我们啊?

  一定是有心结了,一定是不肯原谅了,七年前,他保全了我们;七年之后,他出狱了,想要找的并不是我们,而是那个家。

  他长高了,该有多高了?还是七年前的样子吗?还会喊我土豆妹子么?还会跟在海南岛屁股后面喊他“老大”吗?

  海南岛没有告诉他,他一直将生病的吴红梅带在自己身边,当自己的母亲侍奉。可这些有用吗?能让他不恨我们吗?

  还记得他被警车带走的那天,那个十六岁的少年撕心裂肺地向人群里喊——

  ——老大!

  ——土豆!

  ——妈!

  我们一定是你当时最舍不得的人,你也一定是孤单的孩子,你别无选择的两个朋友,还是在最后的日子伤害了你。虽然伤害了你,你还会在离别的日子撕心裂肺地喊着我们——

  老大!

  土豆!

  ……

  走出宿舍楼时,我的眼睛红红的,跟兔子一样。我本来想给海南岛打电话,告诉他胡巴回来的消息,手机却欠费了,只好先下楼到学校的移动厅充值。

  下了宿舍楼,意外碰见江寒。他站在宿舍楼甬道旁的白杨树下,眸若星辰,笑如春风,正在和人通电话。瞥到我时,他嘴角勾起浅笑,对着话筒说,好的,谢谢你,我看到她了。再见。说完,就冲我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我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掩饰自己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

  江寒看了看我,眼底有一些小得意的神情,他说,听起来,好像我的到来让你受宠若惊。

  我没理他。

  他晃了晃手机,说,这些日子啊,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主动联系你。我担心,我主动到来会显得我很无所事事。一个男人总是得表现出自己很忙,对不对?

  我皱了皱眉头,说,你不是想找我来倾诉你的变态心理变化吧。

  他摇摇头,笑,说,虽然你这个姑娘一直不友好,但是我还是得很诚实地告诉你,这些天我按下你的电话号码一百二十九次,但都没有拨打。今天我来到你宿舍楼前,第一百三十次按下你的电话号码时,我终于拨打了,可你的手机却欠费停机了。刚才只好给你宿舍去电话了,她们说你下来了。

  突然,他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着我,说,你……好像刚哭过?

  我低头,说,没有。

  他见我不愿意说也没有再问,站在原地,看着我。其实,他不说话时,人还是不错的,至少不污染环境。说起来,也算是一个景点。

  我揉了揉眼睛,问,你找我有事吗?

  江寒笑笑,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说,你觉得我和你两个人,会有什么事情?

  这个人还真是不乐意正常说话。其实也是,不过三面之缘。第一次见面,他估计挺厌烦我说话没大脑;第二次交谈,我反感他为人太自恋;第三次,至少目前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愉快。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那你就是没事找事了?

  江寒故作惊喜道,说,很不幸,你答对了。

  我说,好吧。我说不过你,不过,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江寒笑,哦,拯救地球吧?

  我掉头就走,说,那么艰巨的任务还是得你做啊,我可不敢跟你抢。

  这时,江寒突然喊了声“啊”,我回头,只见他面露痛苦之色,手紧紧地捂住小腹,痛苦地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