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仁者 第三章 奇袭(第2/9页)

但他们不知道,练飞虹每一天出来执行任务,每一次战斗,付出了多少代价。

就像现在练飞虹跟着他们走的时候,双膝暗里正以痛楚不断向他抗议。这是刚才几个剧烈跳跃起落的结果。最初那记竹杖的猛击,他的身体要承受那反震,结果现在左后腰紧张得僵硬了。

——没甚么好抱怨的……至少眼睛还好……

那招飞刀攻击,其实以他现在的手眼协调力,心里只有七成把握能命中那头盔与战甲领口间的细小空隙,幸好飞刀还是毫无偏差地飞进去了。他为此大感自豪——换在十年前,甚至五年前,这根本是家常便饭。

虽然负着许多重量,众人仍是步履快捷,而且之前就已计划过路线,避开城内宵禁的哨岗,不久即到了那座小屋所在的街道。

他们却察觉小屋似乎有人影。众人顿时紧绷起来。练飞虹摸着衣服内的飞刀柄。

小屋那边马上传来两记短促的哨音,好像夜鸟轻啼。

知道是自己人后,一名细作亦掏出木哨,轻细地吹了三口答和。

众人上前,看见果然就是童静与两个线眼同僚。身材娇小的童静打扮成一个少年郎,穿着到处都是补钉的粗衣,结成男子样式的乱蓬蓬发髻,再草草包着一块破头巾,脸上又涂了灶灰,看起来就是个混迹街头的小无赖。

「破门六剑」里,她与练飞虹两个最容易混入百姓当中不被怀疑,有男儿英气的童静可以随时雌雄变装,两人一起更可扮作一老一少的亲人。因此潜入南昌城这任务,就决定由他们进行。

众线眼将尸体搬进小屋里,童静跟练飞虹亦并肩跟着入内。为怕被人看见灯光透出,小屋的窗户和各处缝隙都给封起来了,未点灯前伸手不见五指,内里更极是闷热。

「这么快就过来?」练飞虹问。

童静点点头,带点兴奋地说:「在永和门。杀了两个。」

练飞虹看见童静的笑容,皱眉摇摇头:「我说过甚么?」

童静挥挥手:「不要担心。我笑,不是因为杀了两个人。只是因为没有给发现而觉得满意。」

「那就最好。」练飞虹仍仔细看着童静的脸,语气凝重。「不要忘记了。」

童静点点头。

练飞虹所担心的是,童静会因为杀人而兴奋。她先前所遭遇心性失控的毛病,已经向其他各同伴说了。练飞虹对此格外紧张,只因他也知道以童静那种武学天赋,入魔的危险也更高,所以一直谨慎地监督着。

——你可别变成雷九谛那种家伙呀……

「可别怪我啰嗦。」练飞虹又说:「偏偏就在这种关头碰上了战争,几乎天天都要出去杀人……不到我不忧心。」

「我知道。」童静再次笑了笑。「我真的没事啊。而且我已经找到一个方法,令自己的心绝不会再出事。」

「是吗?那是甚么?」

「是秘密。不告诉你。」童静咧着嘴巴,露出故意涂灰的牙齿。那样子实在滑稽,练飞虹忍着不笑。

童静的秘密,当然就是想着燕横。只要有燕横在心中,她就像在大海中有了锚一样。

其实童静不说,练飞虹也已猜到。但毕竟燕横人不在,若是再多提,也许会令童静感到寂寞忧伤,于是练飞虹住口了。

由练飞虹负责潜入来南昌城,大家都无异议;但当童静决定也要加入时,最初燕横激烈反对。

「不行!」燕横那时向她说:「我不在,怎么保护你?」

「你对我没有半点信心吗?」童静问。

「不是……可是你一旦进了南昌,就每一天四周都是敌人……」

「你要明白啊……」童静牵着燕横的手说:「这场仗,比你跟我的事情还要重要。我们答应过王大人,尽一切的努力,都要为他打赢。现在明明有些事情,是我能够做到的,而且做得比谁都好。我们不能退缩。大家都一起打这仗,大家的命都一样重,没有分别的。」

燕横不是第一天战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以前他还没有碰上这个状况……

此刻练飞虹看着童静,回想起她与燕横分别时那个模样,更是不忍她再想起,于是找个另外的话题。他垂下脸将鼻子凑向腋下,大力嗅了嗅。

「哈哈,我很臭吧?」练飞虹嬉笑着向童静说。

既要伪装成乞丐,那身酸臭少不了。而且这气味也是用来掩饰杀人后的血腥。

童静听了,却没有乘机嘲笑练飞虹,反而淡淡说了句:「没甚么。」

她心里想:练飞虹是为任务而忍受这身臭味的;我身为同伴,也嗅一下有甚么关系?

练飞虹瞧着童静的模样,心里想:她真的成熟了。他对童静的忧虑也因而减少了几分。

这时屋里众人已经快要完成工作。得来的兵刃和战甲都已用布袋装好,准备运送到另一处集中储藏;尸体则已被泥土覆埋。众线眼们一身汗水泥泞,都各自坐在屋内四周喝水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