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剑豪战争 第二章 野寺(第4/6页)

童静翻了翻白眼:「你不是和尚吗?亲手杀的蛇也吃?不残忍吗?」

「反正都死了,不吃白不吃。」圆性得意地摸摸胡子:「到了我这少林高僧肚子里,说不定下世就投胎做人呢。」

童静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噗哧一笑。

他们五人这些日子来都在吃苦,没一天好好休息,情绪异常低落,但在旅途上都没有抱怨,也不对现况长嗟短叹,就连平日对吃住都最挑剔的童大小姐,在其他四人感染之下,亦很快就再无怨言,反倒常常带头做些能提振大家精神的事情——比如刚才努力打扫这佛殿。只因她从荆裂他们身上感悟了一个道理:

真正的强者,越是落难就越会笑。

圆性拿起齐眉棍,跟童静挑开佛殿内四处角落的瓦躁杂物,确定再无躲着蛇虫毒物。

荆裂从佛殿后头一个已分不清是后门还是破洞的出口走出去,找到一棵倒塌的大树坐下来,用小刀将那毒蛇的头割去,放血之后再熟练地开膛剥皮。左臂虽然还是不太能用力,但干这宰蛇的活还是绰绰有余。剥好蛇肉后荆裂就用钵盛水,将之清洗浸泡。

干活的时候荆裂又想起虎玲兰来。如今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现在他们五人被迫穿越山野潜行,更不晓得将来虎玲兰要怎么找回他们。

那天在林湮村,不该这样对她的——荆裂反复想过这许多次了。

可是现在再想又有什么用?

后来童静把最后遇到虎玲兰时她所说的话,转述给荆裂知道。

「兰姊说:她要尽一切力,延续你的梦想。」童静这样告诉他。

荆裂听后只是沉默。之后他在同伴面前几乎没再提过虎玲兰。

可是从那天起他就下了决定:

我不能够令她失望。

荆裂决心,绝不会辜负虎玲兰这情分。在她回来之日,他必定要让她看见一个更强的自己,要让她再次看见他真正的笑容。于是这些日子他都一直在思考和试验,不靠左手右足仍能提高战力的方法。

他这时才反省过来:先前因为创出「浪花斩铁势」实太兴奋,忘记了多变的武艺和适应力也是自己一贯的长处,目前的困境还是有办法克服的。

——何自圣掌门几乎盲了,仍然能够令叶辰渊那样的剑豪畏惧。我也可以。

然而到了最近,在得知「御武令」的传间之后,荆裂转而为虎玲兰的安危担心。

直至目前来袭的武者虽然都不足为患,但毕竟虎玲兰一人孤身在外,不像他们五个可互相照应,若遇着对方使出阴谋诡计,也难逆料,不由荆裂不担心,何况更强的敌人,很可能仍在后头——就连「九大门派」也都接到「忠勇武集」的铁牌。在朝廷的威权之下,他们反应如何实难预测。

现在荆裂唯一寄望的是,他们五个已将武林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令虎玲兰遇袭的机会大大减低……

荆裂从未如此担心虎玲兰。他一直以为她是个永远不用让他担心的女人,可是现在他的感觉变了。

只因在分别之后,荆裂才真正知道,自己对她有多珍爱。

日照渐斜。荆裂仰起头来,看那寺后树林的蔽天绿叶,回想跟虎玲兰最后相处的那天,在漫天红花之中看她练刀的情景。那野太刀卷过的一刻,多美。

从来自行我道的荆裂,第一次感到如此孤单。

他把钵里的水倒出来,顺道清洗小刀上的血溃,将刀刃往裤子上抹干收回皮鞘里,拿着洗干净的蛇肉走回野寺。垂头看着钵中肉时,他不禁笑起来。

——假如阿兰也在的话,肯定叫得比童静更大声—日本人哪敢吃蛇?不,改天带她回泉州家乡吃土笋,那才真的吓死她……

注:「土笋」非植物,实是软谜动物「星虫」,野生于咸、淡水交界处之滩涂,福建称「沙虫」或「黑土蚯」,是当地名产美食。

荆裂回到佛殿里,只见圆性和童静已把殿中央地板清理好,张开了各人的卧铺。童静在中间架起一堆柴,准备给荆裂煮食。

练飞虹这时也从佛殿正门回来。只见他赤着上半身,从头到脚通体涂上了青绿的娥液——这是在庐陵居住期间,猎户出身的八卦门弟子孟七河教他们制作的野外伪装,除了颜色之外更能掩盖体味,在山林里就连野兽也无法警觉。

「回来啦?辛苦了。」圆性向练飞虹说。飞虹先生只是微笑,接过童静递来的布巾和一堆树叶,去抹脸上干结的绿浆。

「总共多少个?」圆性问。

「全部。」练飞虹冷冷回答,并无昔日的嬉闹。他脸上和身上仍散发着未消的杀气:「对不起,和尚。我可没你那般仁慈。」

「我只是对畜生如此。」圆性说:「它们咬噬,不过为了肚子饿的缘故。我记得太师伯跟我说过:众生六道轮回,就以人身最是难得,因人最多选择。有选择,才有善恶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