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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瓒被李秀一抢白几句,想想确实如此,气势矮了几分,但仍梗着脖子狡辩道:“你怎知我没有他害死慧觉的证据?快把人交出来,不然有你的好看。”

庾瓒与李秀一正争辩间,独孤仲平与韦若昭也急匆匆闯进大殿。

韦若昭一路高喊道:“大家都别乱动!这里有危险!”

众人见韦若昭一脸紧张,都待在原地不敢乱动,就连被李秀一刀逼住的弘济都扭头注视着两人的行动,一脸惊惧。而独孤仲平丝毫不理会众人,快速地在大殿四下游走查看。

独孤仲平来到一巨大的铜壶滴漏面前,这铜壶滴漏是四个壶组成的大约一丈高的大家伙,最下面的一个壶中有一手铜牌的小铜人,铜牌上刻着时辰。独孤仲平看了看这小铜人,就伸手到铜壶的水中朝小铜人的身后摸去。

“在这儿!”独孤仲平大声道。

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独孤仲平身上,但见独孤仲平从小铜人的身后摸出一根绳子来。他捋着这根绳子,朝铜壶滴漏后面去。绳子在铜壶滴漏后面的隐蔽处又连接了几组滑轮和木制机关,独孤仲平再顺着绳子向上望去,绳子贴着殿柱,通向房梁之上。

这时,滴漏前面的小铜人突然又上浮了一格,手中的时刻牌也露出了戌时的字样。小铜人身后的绳子由此被触动,引发了滴漏后面木制机关的转动。

韦若昭这时正走到木制机关处,见此情景,面露惊色,讶异道:“绳子在动!”

独孤仲平顿时了然,大喝一声,道:“硫黄在房梁上!”

而此时随着房梁上绳子牵动,一个巨大的斗逐渐倾斜过来,不用说那里面都是硫黄。而这个大斗下面正对着弘济的法座,周围点满了蜡烛和油灯。

众人终于明白过来,惊叫着朝外涌去。庾瓒见势不好,早已躲得远远的。独孤仲平骤然朝李秀一大喊:“你还等什么?”

李秀一先是一愣,转瞬已明白了独孤仲平的用意。他一把推开被困住的弘济,纵身一跃一手扒住了房梁,一手顶住了眼看就要倾倒的大斗。

“快灭灯!”独孤仲平说着已经冲上前去,韦若昭等人这时也都醒悟,上前七手八脚地掐灭烛火,慌乱中反倒将油灯碰翻了不少。

李秀一扒住房梁的手也在打滑,脸涨得通红,显然十分吃力。

这时韩襄等人和几个和尚冲回大殿,每个人手里都拎着水桶,众人连续不断地将一桶桶水浇在大斗下面的法座和供桌周围。

李秀一渐渐支撑不住,他瞥见下面的灯烛大多数已被浇灭,于是大叫一声“让开”。

众人闻声散开,李秀一一松手,身子迅速下落。

大斗倾覆,斗内的硫黄漫天洒下,未来得及熄灭的灯烛上几缕火苗腾起,瞬间便被早已等在旁边的众人扑灭。在场众人这才真的松了口气。庾瓒见安全了这才跳出来,虚张声势地指挥众人将弘济拿下。

李秀一望向独孤仲平,发现独孤仲平也正注视着自己。那目光中似有赞许。

一场灾难在千钧一发之际消弭于无形,上元灯节就像往年一样热热闹闹又平淡无奇地过去了。连环命案的凶手伏诛的消息之前就传开,半月来饱受惊吓的长安人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诸省诸司又以难得的一致加快步调,将俗名杨廷玉的弘济判了斩立决。

斩刑执行当日,通往独柳树刑场的道路两旁早早便挤满了围观的民众,当独孤仲平、韦若昭从金吾卫衙门出来时,李秀一正斜靠在路旁的石墙上摆弄着手里的狼爪,这时游街的队伍恰好从布政坊经过,人们朝载着弘济游街示众的囚车抛掷石块,雀跃、兴奋,竟比刚刚过去的节庆更加热烈。

“瞧瞧这些长安人,”李秀一言语中满是轻蔑,“好像他们早就知道全天下的坏事都是弘济干的,只要杀了他,他们自己的罪也就没人知道了。”

独孤仲平却一笑,道:“不管怎么说,也是李兄挺身而出,免去了长安一场大火,救下了这些不知罪的人。”

“哼!我只是为了赏金罢了。可惜便宜了弘济,他应该被烧死才公平,现在只会轻轻地挨上一刀了。杜纯还是太相信天谴了,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不知京兆府给了李兄多少?公平否?”

“十缗而已!少说半个长安的人命,只值十缗。哼!独孤兄,不要以为把阻止大火的功劳让给了我,我就会念你的恩!我要谢的是杜纯!他给我提了个醒,这罪人还是长安多啊,我的生意一定错不了!我打算留在这儿,把你的案子和赏金都抢走。”

李秀一说完看也不看独孤仲平,转身离去。

韦若昭有些气不过,看着李秀一的背影道:“这人真是无礼!你怎么不……”

独孤仲平依然笑容浅淡,摇了摇头,道:“他要不这么说话,我倒是不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