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第3/3页)

“既然是你们常山兄弟之间厮杀,为什么要吓唬全城的人?”庾瓒道。

杜纯只哼了一声,道:“放纵我们兄弟逍遥到现在就是从犯,何况他们谁敢在神明面前拍着胸脯说自己没做过一件恶事?这是天谴!天谴!我的兄弟,和这座罪恶的城市,没有人能逃脱!”

庾瓒连连摇头,道:“我看你是彻底疯了!”

“我倒觉着你那老天爷可也不怎么灵光,”李秀一一脸轻蔑神色,“弘济现在毫发未伤,还在当他的住持呢。”

杜纯忍不住啐了一口,道:“呸!什么弘济!他才是杨廷玉。想让我顶着他的名字死,他好彻底洗清白了。要不是你偷袭了我一刀,他跑不了,也不会再搭上那个倒霉徒弟。这样也好,天意如此,让我在前面给他,和全长安的罪人,引个道儿。”

杜纯一脸得意,声音却变得越来越弱。一直没出声的独孤仲平这时突然上前掐住杜纯颈后的风池穴,杜纯呻吟了一声,勉强抬起头来。

“弘济用戒尺打死的是谁,你手里有没有证据?”

众人听言,都惊讶地看着独孤仲平,独孤仲平却死死地盯着杜纯。

“你就是独孤仲平?”杜纯咳嗽几声,努力睁开眼睛,示意独孤仲平再凑近些,他说话已很吃力,嘴嚅动着,独孤仲平只得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证据当然有,可惩办他的天命在我,不在你。你是比那些笨蛋聪明些,可你也是罪人,你没做过恶,不可能好几次猜到我的心思……”见独孤仲平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杜纯再次露出得意的笑容,“……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试试看,你能不能猜到我现在在想什么……?”

话音未落,杜纯脑袋一歪断了气。独孤仲平还有些诧异地愣在原地,韩襄已然上前伸手到杜纯鼻前探一下,兴奋地回头。

“死啦!”

庾瓒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道:“真是个疯子!死到临头还想着杀人,不过总算都了了。把人解下来,抬回去吧。”

话音未落,杜纯尸首倚靠着的箭靶这时突然向后倒去,轰的一声着地,尘土四起。众人都被呛得咳嗽起来,韦若昭突然注意到地上,忍不住大喊。

“地上有字!”

在场众人赶紧低头观望,这才发现土地上很多地方被挖掘翻动过,而这些被翻动过的痕迹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罚”字,杜纯万箭穿心的尸体却正好是那右下方双刀中的短竖。

每死人必有告示!杜纯到死都坚持了他的惯例,包括杀自己的时候。

所有人包括李秀一在内,都沉默了,围着这个巨大的“罚”字半天没有动。

金吾卫众人终于七手八脚地把杜纯的尸体放到临时找来的一扇门板上,抬着朝射箭场外去。

独孤仲平默默跟在旁边朝前走。韦若昭凑过来,叹口气道:“真可惜,就差一口气,要是他能说出弘济杀人的证据该多好。”

独孤仲平瞥了她一眼,喃喃自语:“他为什么要死呢?”

“他?这倒是说得通吧,家没了,老婆孩子都没了,他绝望了,想在寻死之前报复一切。”

“我不是说他为什么寻死,而是说为什么现在寻死?”独孤仲平若有所思,“整个连环命案都是他计划好的,我们并没有真正打乱他的行动,可现在计划好像没执行完,如果我是他,我会死不瞑目的。”

韦若昭不禁一脸惊讶地望着独孤仲平,道:“独孤先生,您怎么拿自己和他比呢?您这么——这么好,他这么坏……”

“人和人,有时候也没那么大差别,一念之间的事。”

“怎么会,您一看就是好人,那个弘济我一看就觉得他是个道貌岸然的坏种。我们真的就让他逍遥法外了?”韦若昭提到弘济又愤愤然起来。

独孤仲平一笑,道:“你要是实在不甘心,可以去查查弘济,哦,俗名叫杨廷玉的,过去几年在正月十二有没有干过什么可疑或蹊跷的事,那天是他生日。”

“正月十二?那不就是昨天?哦,我说他为什么算准了杜淳一定会来,明知道有埋伏也会来,他一定在这天做过亏心事,对,是用戒尺打死了人。而他知道杜淳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杜淳没想到他还有一计,失算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只有报了案的才会入档,哼,这天下确实有太多罪恶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独孤仲平说着,眼神无意中扫到杜纯从白单子下露出的手。他紧走两步跟上,伸手拉起杜纯的手查看。左手小指上是常山兄弟的熟悉图案,并无什么特别,但独孤仲平同时注意到,杜纯五个手指的指甲缝里都一些黄色的粉末,不凑近看根本无法发现。

独孤仲平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