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恶客入庄来

西北一片慌乱,福州也是焦头烂额。只有苏州城外的那座小山庄,还享有着一份安宁祥和。

自从一众弟子离开之后,长生老人和妻子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山庄里少了陈风崇的荤段子,没了孙向景撒娇卖萌,一时倒显得有些寂寞凄凉,仆人们都有些不习惯,感觉都懒散了许多,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做。

长生老人自从上了年纪之后,倒不再像年轻时那会儿日日勤奋练功,每日只是舒展筋骨,其余时候都在看书。比起其他武术或者道学上的大家,长生老人读的书倒是要纷杂许多,无论是武经道藏,还是医术典籍,甚至白话小说,他总有得看的,成日也看不完。

师娘这次送走了几名弟子,倒也不像以往那般担心,成日里就是在院子里饮茶。要么配上一本小说,要么就绣些针织纹样,偶尔也练练书法,日子也算是十分平静。

这一日,师娘正在院中树下绣花,看样子绣的是鸳鸯和合,用着一块素白的底料,也不知她是绣来给谁。长生老人看了一早上的医书,这下也有些疲倦,便也来到这庭院之中,陪着妻子坐会儿,顺便看她绣花。

看了半天,老人忍不住开口道:“往日里你总念叨着他们,也十分不舍。这次怎的这般淡定,毫不担心呢?”

师娘手中活计不停,眼都不抬,直接说道:“孩子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结冤仇。他们都是大人了,总要多出去走走,又都是成熟稳重的,自然不用我担心。”

长生老人这下大感奇怪,问道:“你这话……我记得是说姑娘的……这且不说,你真一点都不担心?”

师娘这才抬起头来,白了长生老人一眼,说道:“我若担心,又有什么法子?求他们吉人天相罢了。倒是你,寻常我忧心几个小的,多说几句,你就百般嘲讽于我;如今我不担心了,你却还要来招我。真是日子过得淡了,觉得无聊么?”

长生老人嘿嘿一笑,一时脸上的神情就如二三十的小伙子一般,带着些狡黠,又有些苦笑,更有几分爱意,说道:“这不是看你这些日子老不说话,怕你心里有事,憋坏了自己么。”

师娘叹了口气,说道:“哪儿那么多话。平日里向景离不开我,风崇又是个健谈的,我才愿意多说几句。如今这庄子里只有你我,又是春暖神倦的,我哪有心思说话。做点手工活计打发时间,养神罢了。”

长生老人点点头,说道:“也好,毕竟忧能伤人。我却忘了你也一把年纪的,精力有时自然不济……”

话没说完,只见师娘脸色一变,将手中的针线“啪”一下拍在桌子上,死死盯着长生老人,语气幽幽道:“你是嫌我老了么?”

长生老人正要解释,忽然觉得周围气氛有些不对,顿时收起一脸的笑意,看向院子之外,周身气息流转,一时如临大敌。

师娘见他这般样子,以为他惹了自己之后正寻法子脱身,一时不悦。正要张嘴说话,便听见一声惨叫,庄子里的一个年轻仆役横着飞了过来,沿路滴血,直直落在师娘面前几步,满脸扭曲痛苦,七窍之中都有鲜血流出,胸膛凹陷,进气少过出气,眼看着情况十分危急。

师娘一惊,连忙起身,几步到那仆役身前,先试了他的鼻息颈脉,发现他被人以巨力伤了心肺,虽一时不致死命,伤势却也严重。师娘跟随长生老人多年,虽然不怎么懂医术,多少还是会些治伤的手法,连忙施救,却不见长生老人上前。

只见院子的那道月亮门之外,数十名浑身裹在黑衣之中的精瘦蒙面男人大步走了进来。这群人眼神犀利,个个带着杀气,手中持有刀剑,不少兵器还在往下滴血,也不知他们这一路伤了多少家奴院工,直叫师娘胆战心惊,又是难以置信。

长生老人的这座山庄,乃是多年前他隐居之时斥巨资设计建设。山庄风景秀美绝佳不说,更有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的道理蕴含其中。寻常人莫说闯入,就是能完整走一遍都算不简单。更何况一众家奴院工之中,虽大多是些杂役使唤之人,却也不乏得到过长生老人指点的练武人物,保护一个小小的山庄应该是绰绰有余。就算来犯的敌人再怎么厉害,这些家奴院工多少也能与他们对上一两手,伺机发出警报,告于长生老人知道才是。

如今这群人竟然能在不声不响之间闯入山庄,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畅通无阻,真真叫师娘有些心惊,却是不知他们到底身怀何等程度的武功,才能做到这一步。

长生老人见这些黑衣人闯入,虽然有些惊讶,倒也不觉得慌张,只在一旁站着,严阵以待。前年年底之时,曾有太玄教的人夜闯山庄,用迷香放倒了一应仆役,最终还是长生老人出手才得以驱逐。太玄教和弥勒教同出一源,当今天下敢闯进长生老人山庄的,除了赵祯的禁军,也就只有弥勒教的人。故而老人洞明因果,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暗惊于这群人的武功之高超。